第89章 第 89 章(1 / 2)

童養媳 化雪掌 16494 字 4個月前

可夢終究是夢,夢醒來之後,便會發生並不想發生的事情。

國公府的嫡子何公子看上了江棉棉。

雖然國公府如今不如顧家,但那也是京城一等一顯赫的人家,不知道多少人想嫁給國公府的嫡子。

何公子不嫌棄江棉棉出身,對她一見鐘情,這是多麼難得的情誼啊。

他求到顧亭勻與蘭娘跟前,希望能把江棉棉娶回家。

說實話,蘭娘與顧亭勻都覺得何公子這孩子挺好,於是蘭娘私下帶著江棉棉去遠遠地看著何公子一眼。

江棉棉在那一刻入贅冰窟,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顧家的義女,這是京城人人皆知的事情。

顧家養大她不容易,而京城的事情也不是她能懂的,興許顧家把她嫁給國公府的嫡子也是有彆的考量的。

總之,兒女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尤其是女孩兒家,哪裡有自己決定親事的道理?

更沒有任何人會接受她喜歡上自己的哥哥。

哪怕這不是親哥哥,但無疑還是會被世人詬病她無德無義。

何公子此人,才華兼備,樣貌俊朗。

可江棉棉遠遠地隻看了顧明願。

一眾才俊站在一起,她覺得顧明願最為耀眼,旁人再好,都不及顧明願一絲一毫。

因為那是把她從深淵中解救出來的人。

他的笛聲,是她這輩子都難以忘記的最好的韻律。

但江棉棉還是點頭了:“他很好。”

蘭娘很滿意,很快就給了國公府回話,兩家裡都滿意,那自然要擇日子定親了。

這一日江棉棉去給蘭娘請安,走在屋子外頭就聽到了蘭娘與淞姐兒的話。

“這眼看著棉棉的親事都要定下來了,明願也該早些成親,他的親事辦完之後,棉棉才能正式出嫁。”

淞姐兒也抱怨:“明願年紀不小了,可他一心撲在政務上,對什麼姑娘都沒有興趣。娘您不知道昨兒我還提起來問他有沒有中意的姑娘,他理都不理我……”

蘭娘無奈:“那還能怎麼辦?咱們家已經是很開明的門庭了,這樣,你回頭還是看看京城都有哪些蕙質蘭心的姑娘,跟他好好說說,他這人忙於外頭的事情沒有個可心人把持家裡肯定不行的。”

他們當父母的遲早要離開,顧明願不是不想成親,而是沒有找到喜歡的,那他們就努力多撮合,就不信顧明願一個看上的都沒有。

江棉棉在外頭站著,心裡一股苦澀滋味漫上心頭。

忽然,顧明願從身後來了。

他瞧見江棉棉倒是打了個招呼:“怎麼在這裡站著?一起進去吧。”

江棉棉微微一笑,跟著顧明願一起進去了。

蘭娘見了顧明願,便給淞姐兒使了個眼色,淞姐兒乾脆利落地說道:“明願,我跟咱娘正說呢,你到底還要不要成親了?你自己不成親倒是沒什麼,可眼看著棉棉要嫁人了,你總不能在她後頭吧?”

他們也是大戶人家,若是真的那樣想必會被外人議論辦事不周全。

顧明願笑了下:“是嗎?那我倒是要抓緊了,不然耽誤了小妹嫁人可不好。”

他今日心情似乎不錯,轉頭看向蘭娘:“娘,之前您讓人給我寄的霧裡青好喝的很,怎麼家裡如今沒有了?”

蘭娘忙得厲害,也記不清楚寄的到底什麼東西了,便看向江棉棉:“棉棉,咱們家有霧裡青嗎?”

江棉棉趕緊答:“娘,有的,回頭我取了讓人送給哥哥。”

可她說話時,嗓音竟然有些發顫。

蘭娘與淞姐兒都覺得奇怪,淞姐兒直接上來給江棉棉把脈,有些疑惑地說:“你怎的心神這般不安?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江棉棉笑道:“想是昨兒夜裡受了風,不礙事的。”

這事兒便也過去了,淞姐兒沒有揪著不放,轉頭又去教訓顧明願。

“你若是真的一生不娶,那就不娶好了!可若是沒有不娶的打算還是及早多相看幾家姑娘,擇一個好的。你說說看你到底喜歡什麼樣子的?我幫你去打聽。”

顧明願被纏得煩了,隻得笑著說道:“那就擇一位才貌雙全,家世清正的仙女吧。”

江棉棉低頭喝茶,聽到顧明願與淞姐兒以及蘭娘的笑聲,隻覺得頭昏目眩,眼淚都快掉了。

她勉強撐著回到自己院子裡,打發人把一罐子霧裡青送到顧明願的房中。

這一日,江棉棉心神恍惚到都下不了床,到了晚上勉強蘇醒,還覺得心裡像是被壓了一塊大石頭。

才貌雙全,家世清正的仙女。

無論顧明願是不是開玩笑,她都知道那人絕對不會是自己。

顧明願挑挑揀揀的,應當是眼光奇高。

而他也的確有那個資本把眼光弄得極高。

在家裡的催促下,他應當會很快找到屬於他的女孩兒吧。

是什麼樣的女孩兒呢?肯定是一位漂亮又溫柔,家世又足夠與他匹配的人吧。

江棉棉睡了醒,醒了睡,昏昏沉沉,半夜再次醒來,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萬念俱灰。

她不想嫁給那個何公子,卻開不了口拒絕,隻能這樣壓抑著內心的悲痛。

最終,她又去了幾年前的那個角落,呆呆地從地上撿起來一片樹葉子放在唇邊吹了起來。

其實這幾年她著力於練習笛子,都很少吹樹葉子了,忽然再拿起了樹葉子就發現與笛子吹起來是完全不一樣的。

其實,她還是更喜歡吹樹葉子吧,那是與笛子完全不同的一種聲音。

嗚嗚咽咽的笛聲在寂靜的深夜裡飄蕩,輕得仿佛不存在。

這一晚顧明願又是踏月而歸,他從太子那裡出來的時候就很晚了,等到了家所有人都已經睡著了。

每到這樣深夜回家的時候他都會想起來當初深夜聽到的笛聲,不像是任何樂器,但其中韻味卻獨特至極。

那聲音極輕,身邊隨從竟然都說從未聽到過。

興許是他耳力極好,這才聽到了。

僅有的那麼幾次笛聲,顧明願記了很久。

深夜每天都有,但與人隔著牆合奏的意味一生卻難得有那麼幾次。

顧明願一邊走一邊吩咐隨從:“我隻睡兩個時辰,記住準時把我喊醒,明日晨起我要去查看張思馬一案的卷宗,若是誤了時辰,你們便回鄉下去種地吧。”

隨從都立即點頭答應下來,顧明願又道:“家裡可有什麼事情?”

“稟告公子,家裡一切安好,就是夫人昨日請了幾個客人在家裡……”

顧明願忽然停下腳步,隨從猝不及防一頭撞到了他背上,連連說道:“公子,小的不是有意……”

“彆說話!”顧明願立即打斷了隨從的話。

而後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寂靜的黑夜,其他人似乎什麼聲音都沒有聽到,可顧明願卻遠遠地聽到了一縷很輕的笛聲。

他沿著那聲音往前走,走到江棉棉的院子外頭時,笛聲越來越清晰。

顧明願揮手讓隨從等在外麵,他進了那院子。

江棉棉不愛使喚丫鬟,她貧苦出身,不喜歡被人伺候,院子裡向來都寬鬆,守門的婆子就坐在門口圍了被子睡著了,顧明願一步步走近,他找到了那個角落,越是靠近,那笛聲就越是清晰,而笛聲中如泣如訴的情感也越是動人心腸。

她穿一身嫩黃色衣衫,在月色中如一朵脆弱柔美的花兒。

少女纖細的指尖捏著一片樹葉,那笛聲便是從樹葉裡發出來的。

顧明願倒是第一次知道,用樹葉也能吹出這般動人的音律。

他更是詫異到了極致,這幾年令他魂牽夢縈的笛聲,是江棉棉吹出來的。

在外征戰的幾年,他經曆過此生最艱難的時候,受傷,戰敗,思鄉,挫敗……

所有負麵情緒襲來的時候,他都會想起來那一夜的笛聲。

那是他人生中無關前途與理想的一次放鬆。

深夜悠揚的笛聲,是他不曾設防的美好。

顧明願甚至帶了些急切,他看著那女孩兒,說道:“江棉棉,抬起頭來。”

江棉棉看到那雙熟悉的鞋子出現在自己麵前。

她為他洗過很多次鞋子,隻是他不知道罷了。

很多時候,她都在給他洗鞋子的時候揣測,他去過哪裡,走過什麼樣子的路。

可以後,那樣的機會越來越少,他們注定分離吧。

想到這,江棉棉忽然很想哭。

她眸子裡泛著水光,卻想把眼淚忍下去,怕讓他看出自己的心思,也不敢躲開目光,就那麼直直地看著他。

但越是這樣,越是把所有的她都暴露無遺。

她是這樣美好,一如她吹的笛聲,突兀又強勢地闖入了顧明願的世界。

刹那間,他忽然明白了許多從前想不通的地方。

而顧明願深吸一口氣,直接問她:“你是真的想嫁給何公子?愛慕她?”

江棉棉咬咬唇,最終鼓足了勇氣答道:“不想。”

顧明願看著她,忽然就笑了,他朝她伸出手:“這裡涼,彆坐著了,我帶你去喝茶。你這院子裡,可有霧裡青?”

一句“霧裡青”,把江棉棉衝擊得頭昏腦漲,她不知道顧明願都知道了什麼,卻隻能小心翼翼地回答:“還有一些零碎的。”

顧明願要在她院子裡喝茶,江棉棉便隻能給他煮了茶,期間丫鬟都熟睡著,竟也不知道有兩個人在深夜煮茶喝。

親眼瞧見江棉棉收拾出來一些零碎的茶葉,顧明願心中百轉千回,他盯著少女煮茶的身影,語氣平靜卻堅定:“茶葉,棉衣裡頭的金絲斤,笛子,我的袖口,靴子,以及我院子裡許多許多的地方,都是出自你的手吧。”

江棉棉心中惶恐至極,捏著茶碗的手都有些發顫,正要否認,顧明願卻走過來握住她的手,同她一起往茶盞中倒茶水。

“不要否認,棉棉,我知道是你。”

江棉棉小手被他大手包裹著,感受得到他掌心的繭子,那一刻卻隻想到了一件事。

她很想知道,脫口而出:“明願哥哥,你在外頭可曾受傷?”

其實這個時候江棉棉才知道,喜歡一個人,並非是一定要同他在一起,最希望的是他平安健康。

顧明願握著她的手把茶壺放下,而後抓住她其中一隻手,攤開自己的另外一隻手。

他拉起來她的手去觸摸自己的掌心,江棉棉有些不敢,手指都在顫。

“棉棉,不要怕,我是想讓你摸摸看。我手心被刀砍過一次,筋脈差點就斷了,後來被軍營裡的大夫醫好了。我不敢讓爹娘知道,可去外頭行軍打仗,哪裡有不受傷的呢?人會受傷,但也因為有牽掛,會儘力讓自己平安。”

他掌心那時候痛到不行,閉著眼卻總是在想,他要平平安安的,他要回家,家裡有爹娘,有親人,還有那晚的笛聲。

這世上有那麼好聽的笛聲,他年紀輕輕的,要好好活著。

江棉棉觸到他掌心的傷痕,心中猛地一疼,忍不住就哭了。

“怎麼會傷到掌心?你疼不疼?現在還會難受嗎?你身上其他地方可也有受傷?”

女孩兒一哭,顧明願心也就軟了。

他從前不曾仔細打量過這個妹妹,一是因為忙,二也是想著避嫌,可現在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

差一點,隻差一點,她就嫁給旁人了。

顧明願把她擁到懷中:“不要哭,沒事了,都過去了。”

江棉棉從未想過會有這樣一天,顧明願把她抱在懷裡,給她擦淚,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