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1 / 2)

萬人嫌他不乾了 西山魚 13253 字 7個月前

莫因雪已經看過鹿予安獲獎的作品,大氣磅礴,筆墨遊刃有餘,實至名歸。

正因為這樣,莫因雪心情才更加愉悅,無他,因為他知道,予安的才華正在被看到。但他更清楚這隻是予安邁向世界的第一步。

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注視已久卻無人知曉的美麗瑰寶,它璀璨的光芒終於開始照耀這個世界。

在予安剛剛來這裡的時候,莫因雪做過一個測試,予安對色彩的敏感度驚人,無論什麼樣的顏色,他都能調出絲毫誤差的顏色。

他曾經問過予安。予安說過,在他的眼中從來沒有一樣的顏色,甚至包括水墨的純黑色。

而予安所依靠的也並非都是天賦,每天他大部分空餘的時間都在畫室,短短一段時間來,書桌邊上予安的廢稿就已經堆的有幾寸高。

想到祝賀予安的禮物,莫因雪神色微動,他拿起西裝外套,套在身上,推開門朝予安說:“走吧。”

“走?”鹿予安明白過來,原來莫因雪一直在等他回家,他愣愣的問:“去哪裡?”

莫因雪理所應當的回頭看向鹿予安,漫不經心的說:“當然是去慶祝你拿到你繪畫生涯的第一個第一名。”

第一個第一名?

鹿予安第一反應是說的好像他以後還有很多個第一名一樣,但很快他的心又為“慶祝”兩個字跳快了兩拍。

他鮮少有這樣大張旗鼓慶祝的時候,他自己不會,彆人也不會,就連他的生日,他也幾乎從未認真慶祝過。

這兩個詞對他來說是一個從未期待過的陌生的詞。但此刻在莫因雪的口中說出,他竟然忍不住心裡升起一絲絲期待。

門口王叔已經在等著他們了,顯然莫因雪並不是臨時起意。

鹿予安一上車,王叔就笑眯眯的說:“予安,聽說你得獎了啊,真不錯。”王叔是與有榮焉的驕傲。

猝不及防的鹿予安還是點頭說了聲謝謝,但是被這樣直白的誇獎還是讓他的耳垂有些發紅,又羞又惱看向莫因雪。

莫因雪怎麼跟所有人都說了啊,這多不好意思啊。

最後莫因雪將鹿予安帶到了南市博物院。南市作為文化古都,南市的博物院在全國也是數一數二的。南市的博物院,鹿予安卻並不陌生。

李老頭對鹿予安的審美底蘊十分看重,這種東西隻能在日積月累不斷的欣賞優秀的作品才能培養的出來。哪怕出行再不方便,他也一定會帶鹿予安去博物院看古今中外各種名家名作的展出,也正因為這樣鹿予安的審美底蘊並沒有落下很多。

但是這也是相對的。李老頭時常會看著鹿予安歎氣,比起他當初拜師時,名家名畫隨處把玩,入目樣樣精品而言,予安確實差他太多。

鹿予安疑惑的看向莫因雪。

莫因雪說要慶祝,怎麼慶祝,為什麼來博物院慶祝?

莫因雪並沒有解釋,而是徑直帶他去博物院的辦公樓。

明明已經過了下班的時間,博物院辦公樓依舊是燈火通明。

莫因雪用臨時登記卡將他帶到了辦公樓內部。

“因雪,來的這麼早啊。”一位頭發花白的女士等在門口見他們就招了招手,她也並不意外兩人的到來,反而上下打量鹿予安半晌,才笑笑道:“這就是予安吧?”

鹿予安看著眼前嚴肅的女士。她認識自己嗎?為什麼他全然不知呢?

莫因雪卻看懂了他的疑惑,介紹道:“這是林師叔。”莫因雪突然意識到,如果按照輩分,鹿予安應該是他的師叔才對。

他語氣極其微妙的停頓了一瞬,但他很快就將那片刻的不自然掩去,繼續神情自若的說道,“現在她也是南市博物院古字畫的修複專家。”

這位林師叔也是自小跟著顏老學畫畫,但是在畫畫上天賦實在不夠,對古畫修複更有興趣,再加上師公本來就是既能夠畫畫,又能夠修複古畫的全才,在京市的時也參與了很多國畫的修複工作,現在國畫修複的那一套章程還是他定下來的,顏老自己兩樣都挺擅長,因此便尊重了弟子的意願。

林師叔學成後來到南市博物院,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一意撲在文物修複工作上,如今已經是文物修複科的主任。

年過半百的林師叔對鹿予安露出和煦的笑容:“很不錯。愷之杯那幅作品我看了,大開大合但筆墨卻又很細膩,實至名歸。”她知道李師叔的小弟子找回來了,但是連續三個月她都在外麵出差,才剛剛回來還沒有來得及回家,就被院裡拉到一線處理一批海外文物的修複工作,所以才至今沒有見過鹿予安。

“謝謝。”鹿予安乖巧禮貌的道謝,扭頭朝莫因雪瞪過去。心中無奈,莫因雪怎麼見人就說。

莫因雪無奈解釋:“這可不是我,是外公。”外公得知予安拿下愷之杯之後,立刻就翻出老花眼鏡將予安獲獎的信息發到朋友圈,連發三條,現在彆說師門上下,大概大半個畫壇都知道了。

當然這個莫因雪就沒有和鹿予安說了。

鹿予安滿肚子疑惑的跟著林師叔進入辦公樓,夜晚的辦公樓竟然出奇的熱鬨,不停有扛著攝像頭的工作人員在走廊走來走去,林師叔無奈解釋道:“今天剛好有個央視的拍攝組來我們這裡取材,所以才這麼多人的。”

最終林師叔將兩人帶到一道厚重的鐵門前說:“這兒就是了,我就不和你們一起進去了。我要帶他們去逛逛。你們自己看看吧。”

莫因雪點點頭說好

鹿予安卻越來越疑惑了。莫因雪的慶祝究竟是什麼?

輸入密碼後,門緩緩的被打開,鹿予安一腳踏進去,就在昏暗的燈光裡感受到一陣陣寒意,他疑惑的看向莫因雪。

這是什麼地方?

莫因雪卻誤會了什麼,他牽住鹿予安的手低聲說:“小心。”

手掌的溫度順著手心往外蔓延,鹿予安手不自覺想要往外抽,然而莫因雪隻是更大力氣的握緊說:“乖。這裡有台階,我牽著你走。”

鹿予安隻能低下頭,刻意的將視線避開兩人緊握著的手,打量四周的環境,其實鹿予安心中已經有了猜想。

這樣恒溫恒濕的地方。

果然房間的最前方放置了幾米長的金屬平台,旁邊站著一個實習生,見他們來了也不驚訝,林主任已經和他說過,他將金屬台下的冷光燈打開。

於是平台上兩副平鋪在玻璃櫃之下的泛黃畫卷倏然出現在在他們眼前,雖然還未看到畫的全貌,但隻看到飄逸靈動的畫卷一角,鹿予安的心就撲騰撲騰的狂跳起來。

他臨摹過無數遍,不可能錯的。

隻一眼,他就認出這是——

《雪行寒山圖》的真跡。

這幅畫的每一寸他都了如指掌,甚至夜半無法入睡的時候,他都會躡手躡腳避開莫因雪,在書房裡一遍又一遍的臨摹《雪行寒山圖》,然後再把臨摹的畫偷偷塞在廢稿的最下麵,在知道李老頭和著幅畫的淵源之後。

他始終有一種執念,如果當初最後他們將《雪行寒山圖》成功複原出來,李老頭去世的時候會不會少一些遺憾。

鹿予安扭頭看向莫因雪,但是見到莫因雪了然的神色,原來他每一次偷偷半夜去書房,莫因雪都知道,鹿予安心裡頓時有一種說不清的滋味。

他快走到畫卷前,畫卷的最前端用題跋寫著飄逸的行書這些“山本無憂,因雪白頭。水本無愁,因風起皺”。

無數次在鹿予安夢裡魂牽夢縈的畫卷在這一刻出現在他的眼前,畫卷雪山的一抹純白山頂在昏暗的室內,流轉出淡淡的清輝,隻有親眼所見,鹿予安終於明白古書中所盛讚的如月華流轉般的光芒是如何靈動。

怪不得,李老頭對那些仿製的硨磲輝始終不滿意,見過真品,又有誰還喜歡贗品呢?

哪怕畫卷也早已泛黃,隔了近千年的時光,畫卷中勾勒出起伏的山川的線條依舊靈逸飄動,仿佛隨著山川的呼吸韻律而舞動,透過長長的畫卷,鹿予安仿佛看到當年橫空出世不過弱冠之年的畫聖在禦前將山水畫卷一揮而就,瀟灑自在的留下千古絕唱。

他近乎貪婪的看著《雪行寒山圖》的每一處水墨筆觸。親眼見到畫作的細節,和在照片中看到是完全不一樣,《雪行寒山圖》多年來從未出來展覽過。這也是鹿予安第一次看見親眼《雪行寒山圖》的真跡。

他甚至連旁邊的莫因雪也顧不上。忘我的看著這幅畫,看到精妙的地方,忍不住右手按在玻璃上,順著劃畫中的脈絡勾勒出靈動的線條。

不知過了多久。

他終於瀏覽完整幅畫卷,他看到畫卷中被火燒毀的痕跡,原本覆蓋在樓閣中的雪被火給熏黃,終於忍不住發出輕輕的一聲歎息。

他忍不住說:“清輝——”

他剛說出,就聽到莫因雪惋惜的說:“清輝澹水木,演漾在窗戶。”

兩人不約而同對視一眼,眼神交錯,無需言語卻都懂了對方眼裡的讚歎與惋惜。

鹿予安嘴角壓不住笑容看向莫因雪。

莫因雪卻說:“開心嗎?”

鹿予安點點頭,像是《雪行寒山圖》這樣的曠世國寶,都是用天然礦石顏料繪製的,每一次將畫卷展開都會造成上麵顏料的脫落,

因此每打開一次都是對國寶的損耗,《雪行寒山圖》才從未展出過,因為每一開卷都太過珍貴。

正是因為明白,鹿予安才更知道這一次機會的可貴。

想到這裡,鹿予安皺了皺眉,看向莫因雪擔心問道:“這樣是不是太為難了——”

他忍不住擔心,他雖然很開心,但是他並不希望因此給莫因雪帶來麻煩。

“你開心就行了。”莫因雪聲音頓了頓說:“這幅畫還沒有正式捐贈。”

理論上說還是莫氏買下來的畫,這幾天陸院畫廊正在和博物院做著交接工作,因此陸院畫廊工作人員也有臨時工作牌,他將自己和鹿予安的名字加了進來。

這一次《雪行寒山圖》上卷中卷重逢,國家也很重視,這幾天就會有國家專家組和外公一起對國寶做整體評估,判斷是否要重啟修複計劃,恢複國寶昔日的光輝,所以這幾天畫卷都是打開的狀態。

他算是難得的以權謀私,將鹿予安帶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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