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到予安的信息,沒有猶豫就回來了。可回來樓下他卻開始猶豫起來。
他不斷的重複告訴自己。
予安現在對他的依賴,隻不過是他們長期親密生活在一起的錯覺罷了,如果他永遠給予安回應,隻會不停加深這種錯覺。
他不能夠上去,最起碼不能在予安剛剛給他發消息後不久。
可窗台的燈久久沒有熄滅,莫因雪忍不住想,予安這是還沒有入睡嗎?他又熬夜學習了嗎?他晚上有沒有記得將冰箱裡的牛奶拿出來?是不是有是赤著腳在地板上亂踩。
終於窗台的燈熄滅了。
莫因雪放輕動作回到了家,路過予安房門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敲敲扭開了房門。
走廊的燈光透過門縫照在予安的臉上。
少年睡得十分安穩。
莫因雪才放心緩緩的將房門關上。
在房門關上的一瞬間,黑暗又再次鋪滿整個臥室,一片漆黑中的鹿予安睜開了眼睛,看著房門的方向。
*
夜裡,夏易謙偷偷翻過學校宿舍的大門,避開上自習回來的人群,繞到鹿與寧的畫室,靈巧的從窗戶翻了進去。
白天的時候,鹿與寧對那個背包態度太奇怪了,背包裡麵一定有問題。
對於任何能夠讓鹿與寧不開心的事情,夏易謙都非常願意去做。
他對鹿與寧厭惡不僅僅是鹿與寧搶走了哥哥的東西,還有一種沒來由的厭惡,就好像討厭了很久很久一樣。
夏易謙知道哥哥不想讓他和鹿與寧糾纏過多,可是哥哥的東西,哪怕哥哥不要了,他也不會允許彆人拿去,更何況哥哥因為鹿與寧受了那麼多的苦。夏易謙眼中冰冷的光一閃而過。
他記事其實比所有人想象中要早,他清楚的知道他的爸爸媽媽並不愛他,他們愛晚會,愛珠寶,愛豪車勝過愛他千萬倍,他也記得從小照顧他,被他看作親人一般的保姆從豪華冰冷的家中帶走,關在冰冷的地窖中時內心深深的恐懼與恨意,他還記得保姆和他爸爸媽媽通話威脅時,爸爸媽媽散漫而無所謂的態度。
哪怕他被那對夫妻再次接回家,他所謂的爸爸媽媽換了一張嘴臉,對他再荒謬的要求也千依百順時,也沒有絲毫讓他有所動容。
他們在意他,不過是因為他是他們唯一的繼承人而已。而他願意和他們虛與委蛇,但他知道他們卻絕對不是他的親人。
他的親人隻有哥哥。
和哥哥共同度過地獄般的五年,是哥哥給了他所有的庇佑,那五年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五年,他第一次感覺到他是被愛著的。
而他也清楚知道哥哥對家人的感情,每一次哥哥偷偷為新來的孩子們記下屬於他們父母的信息時,他都看到哥哥露出黯淡的神色,每一次他們遍體鱗傷,疼痛難耐時,哥哥都會和他們講著記憶裡他的爸爸媽媽和哥哥。
哥哥是一直篤定的相信著他是被愛著的,並且大方的將他的愛分給了他們。
在哥哥的描述中,所有的小黑屋的孩子們眼裡,哥哥的親人們就是世界上最好的親人。
可是結果呢——
夏易謙嗤笑一聲。
平心而論,鹿與寧並不是什麼聰明的人,用心機深重形容他都是高估了他,可偏偏這樣的人卻享受儘了屬於哥哥的偏愛。
正是有這一份偏愛他才能肆無忌憚,用哥哥在乎親人的愛為武器傷害著哥哥。
要知道哥哥是哪怕渾身皮開肉綻照顧他們時也不會讓他們看出絲毫端倪的人,在看著鹿家父子的時候,哥哥眼底隱藏不住的那抹悲傷,讓看在眼裡的他差點喘不過氣來。
他們怎麼敢?怎麼敢這樣對哥哥。
夏易謙眼底深深的恨意閃過。
正在這時滴的一聲,夏易謙手機響起,是哥哥信息的專屬鈴聲。
“明天記得早起和我一起在操場跑步。還有早一點休息。”
看著信息,夏易謙嘴角翹起,笑得格外幸福。
“知道啦哥哥,哥哥也要早一點休息。明天哥哥給我帶我最愛的早餐,好不好?撒嬌.jpg”
收起手機,夏易謙嘴角的笑意消失,他在鹿與寧的畫室中四處翻找,要找鹿與寧的東西並不難,就連畫室的窗戶鹿與寧都沒有關。他本來今天隻是想來探了探路的,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鹿與寧竟然連窗戶都沒關。
終於,他在畫室角落的一個抽屜裡,看到了那個黑色背包。
他漫不經心的將背包拉鏈打開。
裡麵究竟是什麼東西,能夠讓鹿與寧這麼小心。
背包的拉鏈一拉開,裡麵的卷軸掉落在地麵。
是畫?
鹿與寧這麼畫做什麼?
夏易謙不解的將卷軸撿起來,慢慢展開——
重疊在一起的三張畫卷緩緩出現他的眼前。
夏易謙看清畫卷勾勒出的內容後,瞳孔不由猛地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