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的另一邊,一人正圍在工作桌前,麵色有些愁苦,溫尋琰走進去時,看到工作台上擺著一盞紫釉執壺的殘片。
他還尚且看得出壺身,茄紫色經過黃土多年的掩埋,已經逐漸褪成偏褐的成色,大塊壺柄缺失,壺身上麵布滿了塵土與裂痕,數十塊殘片開裂的邊沿曲折猙獰,裂口出還附著著瞬間膠和泥土,但即便已經支離破碎成了這樣,也依然能從它斑駁的殘片中,看出舊時端莊古樸的影子。
“還沒有清理過嗎?有沒有經過初步的判斷?”溫尋琰去一旁打開電器開關的遮板,一一檢查房間內的溫度和濕度,然後又從整理箱中抽出檔案本,開始填寫古陶瓷修複檔案表,偏頭問道,“尺寸量過了嗎?口徑和高度分彆是多少,先去拍張照片,然後跟我說下大致的修複方案。”
“口徑6.7cm,高6.1cm,壺身基本完好,口沿殘存百分之70左右,瓷片不完整。”那個姓白的男生低頭看著一桌殘片,有些頭疼道,“我初步是想用電磁鍋加熱一下,看看老化分離的程度,然後用膠黏劑,但是我試拚了一下,編排之後發現壺口那一塊損毀太嚴重了,這盞壺研究院是想送去博物館的......但要是按照原方案黏合,裂痕會很明顯,我打算去谘詢一下李教授,看看有沒有更好的方法修補。”
“行。”溫尋琰點點頭,轉而又像是突然想到什麼,突然叫住男生,冷不防地問了一句,“問你件事兒。”
男生停住腳步:“誒?”
“如果,我是說如果。”溫尋琰捏了捏自己的鼻根,“假設突然有個女生說她是宋朝最厲害的文物修複師,什麼失傳技法損毀文物在她那裡都是不在話下,你會不會相信她,然後按照她的說法修文物?”
“……?”男生站在那兒,消化了好一會兒,才莫名其妙地轉向溫尋琰,“我聽說你在遺址裡的事情了,是不是真的壓力太大了?首先這種事情它就不可能發生,況且退一萬步講,就算真的是從宋朝來的,那你想想,封建社會啊,那會兒的妹子有這麼大的能耐嗎?人人都是李清照?不是說性彆歧視男女不平等什麼的,但擱那塊兒哪個姑娘出來乾這行啊?不太符合曆史常識……不過你要說文物修複相關的女性,到真有一位。”
溫尋琰的腦海中立馬浮現出唐千旅模糊難辨的身影,趕忙問:“誰?”
“哎,你這麼關注這個乾嘛?不會真信了吧?那個女人的名字是在那種民間傳說裡出現的,而且她不是文物修複師,隻是據說北宋幾位很厲害的文物修複師都與她有染,也不知道是什麼人間絕色,不過就是個桃色傳聞,那時候女人能有什麼能耐啊,當個八卦聽就行了……我要去找王教授了,先走了哈。”
男生看起來像是覺得這個問題很無聊,沒有再多跟他探討下去,轉身就出去了,隻留下溫尋琰一個人。
溫尋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覺得他雖然說的話難免直了點兒,但也並非不無道理的。
雖然在中國古代史中,相比之下,宋朝的女性地位已經算是較高的了,但畢竟曾經的開放風氣和男女平等程度難及現在,直到現在刻板影響仍然盛行於世,更何況一千多年前的封建王朝?
他搖了搖頭,正想把腦海中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甩出去,隻聽桌上一直安安靜靜躺著的文物突然出了聲:“剛剛他說的傳聞裡的主角……是我嗎?”
“……?”就算淡定如溫尋琰,聽到桌子上的文物突然發聲,也是驚了一瞬,隨即無奈道,“不是貞子勝似貞子,您老人家下次出場那不要這麼驚駭世俗麼?喜歡開盲盒請去泡泡瑪特,隨機挑選一個文物附身是什麼情況?”
“多有抱歉啊。”唐千旅的聲音淡淡的,“我初來乍到,不太了解自己究竟是如何穿越的,想著要是能光想著文物的樣子就穿越,那也不麻煩你們了......隻不過貌似不行,好像還順道聽見了自己的民間傳說,一時有些驚奇罷了。”
“哦。”溫尋琰聽懂了,麵色淡然地回答她,“吃瓜吃到自己頭上了?”
唐千旅聽不懂他這些現代梗,隻是笑了聲,不過聽起來有些冷:“這些傳聞我還在世的時候就有所耳聞,也不知道當時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真的事實顛倒是非,假的流言到代代相傳。”
“……罷了,要是沒影響到我頭上,我也就不計較了。”唐千旅的語氣聽起來無喜無怒,但仍暗藏了一種常人難以明確感受、又難以忽視的隔閡和尖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