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詭墓血玉|二(2 / 2)

溫尋琰拉開櫃門,讓唐千旅的視野敞亮了點兒,隨即背靠著牆,淡淡地撩起眼:“祖宗小姐,你該不會是死後陰陽眼,看到了什麼周圍的靈體吧?雖然我之前不是很信這種事情,但我畢竟都遇見你了啊。”

“溫公子,我認真的。”唐千旅壓下眉眼,不禁正色道,“雖說死之後諸多事情無法解釋,我也能看到一些旁人無法看見的靈體……但人鬼殊途,據我這麼多天觀察下來,它們也隻不過是靈體而已,不能同陽間的活人交流,更不會弄出翻箱倒櫃的聲音——而且,那個叫談醉的小公子,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嗯,整個人不省人事,大半條命快沒了。”溫尋琰口氣淡然,“就算如此,跟他又有什麼關係?”

“……不對勁的地方就在這裡。”唐千旅皺起眉,“一個不省人事的人,會和彆人通電話嗎?我分明聽到那個黑影叫了他的名字。”

“……”聽到這裡,溫尋琰也認真了起來,他抱著雙臂,支起身,眉頭微擰,“你聽到他跟談醉講話?還在翻東西?”

唐千旅輕輕地嗯了一聲。

“稍等。”溫尋琰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起來,他從衣袋中掏出手機,拇指在屏幕上扒拉了幾下,隨即點了下去,“喂,查一下昨晚的監控。”

不過片刻,唐千旅看到了溫尋琰貌似是收到了什麼消息,他很快將手機橫過來,兩根手指摁住屏幕、向外拉開,凝目片刻,臉色卻逐漸古怪,盯了片刻,才緩緩地抬起眼:“監控顯示……昨天晚上,並沒有人來過收納室啊?”

“不可能。”唐千旅幾乎是立馬就否決了他,肯定道,“我雖能看見鬼,但也分得清陰陽,那晚的動靜,絕對是一個活人弄出來的。”

“……”溫尋琰雖然覺得詭異,但仍然壓下心中不詳的預感,維持鎮定道,“沒事,反正現在他也沒翻出什麼水花,到時候要真有什麼,見招拆招就是了,再說——”

他眼簾一撩,眼中閃過一瞬間的笑容,挑唇道:“還不是有您鎮在這裡麼。”

他話音落下,唐千旅不免地愣了一瞬。

她過去的二十五年裡,聽慣了千秋各異的質疑譏諷,以至於後麵師父為了免去些麻煩,都隻讓她留在簾後進行雕琢修複的工作,她才逐漸名聲遠揚,隻不過終其一生,那些人也隻知道是個名字像個女人的匠師,而不知道那幕後之人,真的就是個女子罷了。

春秋更迭、人間輪轉,無論是她的生前聲名或是死後記載,對於真實的她都隻是寥寥掩過、乃至顛倒是非,而在這一千多年的浩浩歲月中,無數行人路過她的無名墓碑,在隻言片語中拚湊出一個彌天大謊。

而最終隻有他站在她的身前,那隨意道出口的短短幾字,卻如同一記飛劍,帶著本該屬於她的熠熠光輝,簡樸、直白又凶狠地貫穿一切是非流言,無形中翻飛起她的裙裾長發,唰地一聲釘回到她的身前。

“……嗤。”唐千旅沉默了須臾,隨即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半是調侃道,“你這嘴,有時倒也不怎麼討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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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最後不了了之,全當個插曲就算過了,二人又重新將目光投向勘探計劃中。

在這準備的兩個月間,唐千旅隨常和溫尋琰你來我往地互嗆,但倒也授予了他不少真才實學,唐千旅的本職是匠師,其實更熟悉那些峰回路轉的雕刻手法,修複古法並非她的絕技,但卻是一些實用的訣竅,能將文物裂痕較好地掩飾,溫尋琰嘴上伶牙俐齒的,腦子倒也活絡,兩個月中進步飛速,就連之前毫無頭緒的畢業論文,都逐漸有了方向,隻不過介於太過忙碌,於是寫正稿的事暫時被擱置了。

在二人無磕頭儀式地掛了兩個月的師徒之名後,勘探的具體時間被敲定,在某天修複工作結束之後,溫尋琰悄悄告訴了唐千旅,但轉而又有些疑問:“唐大師,就算您老人家神通廣大,但你自己埋在了哪裡,你真的清楚嗎?”

唐千旅思索了片刻,隨即道:“我確實不太確定,不過事到如今,也隻能賭上一賭了。”

“我還有一個問題。”溫尋琰偏過頭,看向櫃中花紋精巧的文物,奇道,“北宋的普通百姓,怎麼會設置盜墓機關?”

“……其實這事兒說來也模棱兩可。”唐千旅回憶了片刻,實話實說道,“相傳我們師門一脈的起源在春秋戰國,當時有一名家財萬貫的貴族癡迷於研究青銅,到最後竟自己乾起了雕刻的活兒,之後他一脈相承,介於技藝高超,因此請師祖們雕刻的大多是王侯名門,祖上也因此豐饒富有,一直到我師父這一代,依舊是如此。”

“不過,”唐千旅頓了下,繼續道,“機關也不是墓葬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修建機關,一是因為我等皆是匠人,對這類確實不乏了解,其次,彼時西夏侵擾,我大宋風雨飄搖,以防西夏軍攻城後擄走這些珍貴古物,我們才在寫下遺書之後,親手為自己的葬身之地設置了機關。”

北宋末年,鉤戟長铩,烽火連天,哀鴻遍野,就連唐千旅自己也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死在戰火裡,因此她許早就立下過遺囑,同門之間也彼此告知過,倘若某天被逼交出古物,也絕不妥協,要運氣不好橫死街頭,就將自己埋於何處,唐千旅不知自己死後,自己尚且在世的師兄師父是否真的這麼做了,但此刻她也無法,隻能抱著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的心態,在心中默念起自己所想的地方。

緊接著,她就感覺到了一陣疾風從耳邊疾馳而過,待她再張開雙眼之時,四周已經從敞亮寬闊變成了漆黑窄道。

她環顧四周,剛想開口試探一下溫尋琰是不是就在此處,突然麵前的場景開始顛倒變換,眼中的土黃、黑暗和四下輪廓模糊的隨葬品扭曲融合成一塊塊色塊,飛速旋轉著向後退去,無論是她所處的空間還是時間,在那一刻仿佛都掠成了無數抓不住的虛影,待到獵獵風聲重歸寂靜,唐千旅再度睜開眼,一道刺眼的光道直照而下,白色的亮光在她眼前恍了一瞬,緊接著白光逐漸消融褪去,麵前一片春華枝滿、草長鶯飛,身旁翠柳拂麵,耳邊黃鸝啼叫,天旋地轉間,她又重新回到了那方熟悉的四合院。

下一刻,院內傳來一位老者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唐千旅的心臟停了一瞬,隨即萬千思緒立刻如洪水般滾滾而來,她此刻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了,隻是徑直闖進院內,雙膝堪堪一跪,大叫道:“師父!”

院內的正中央,正跪坐著一位老者,正在一張宣紙上寫著什麼,他早已兩鬢泛白,長卷的胡須順著臉龐而下,垂落在喉結前,他的神色專注嚴肅,即便將近耳順之年,布滿皺紋的手依然骨節分明、蒼勁有力,雖然落筆前難免有些發顫,但在筆尖落下去的瞬間,力透紙背、鸞飄鳳泊,一撇一捺之間的氣勢如同百年古樹,厚重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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