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唐千旅同樣也放輕了聲音,道,“我隻是覺得有些地方有些奇怪,兄妹倆平時有什麼深仇大恨嗎?為何她親哥哥自殺的時候,她不出手製止?事發時二人可能不在一個房間裡,但是在聽到了動靜馬上衝出來後,即使未必能改變她哥哥死亡的結果,屋內也必定會留下某些爭執時的痕跡吧?”
然而唐千旅能想到的問題,警察很顯然也考慮到了,還沒有等溫尋琰回答她,二人已經聽到那名警官在門口問了一遍一模一樣的問題,緊接著,就是談安抽抽噎噎的聲音:
“我……我當時……就在客廳裡沒錯,可惜心臟病……心臟病發作了,我、我們家有遺傳心臟病史,你們應該可以查到……我當時根本沒有力氣去製止他,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等我把藥片吃下去的時候,哥哥……哥哥他已經……”
談安在敘述這段經曆的時間裡,內心醞釀許久、無聲湧動的悲哀像是再也壓抑不住了,在一瞬間衝破了所有表麵的平靜,洶湧澎湃、氣勢如虹,呼嘯著席卷上了她的心頭,她的哭泣聲由小漸大,緊接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發不出來了,隻能徒勞地蹦出幾個音節,更多的,是有些尖銳、有些淒厲的哭泣聲。
白澈見狀,手在空中懸了片刻,隨即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警察也歎了口氣,隨口說了幾句安撫的話,下一秒,屋內警員的聲音再次傳來:“林隊!在客廳內發現了一瓶灑掉的速效救心丸!”
這下,談安提供的口供和所找到的線索就基本吻合了,加上沒有其他入室打鬥的痕跡,或者是什麼暗藏的機關,和其他更加可疑的線索,警方暫時將這起案件判定為畏罪自殺,那個被稱作“林隊”的警官望向溫尋琰,微微衝他點頭示意:“如果後續有進展,我們會告知你們的。”
溫尋琰同樣也點頭示意,後續警察帶著談安回局子裡做進一步的調查,而溫尋琰和白澈則返回研究所進行進一步的情況報告,不久後,案發現場被封鎖起來,除了幾個零星的警察外,其他的人都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但唐千旅仍然沒有離開,她留在現場,看著警察做剩下的處理工作。
原本不管溫尋琰怎麼說,她都已經幾乎認定了談醉就是被雲鶴然附體了,但就在這樣關鍵的時刻,他偏偏又死去了,還是自殺,為什麼?
唐千旅越想越覺得不符合常理,一個什麼都還沒有做的人,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自儘了,排除掉老天有眼把他收了之外,剩下的可能就是他以為她隻會待在那根玉簫中,因此才將玉簫摔碎了。
但是唐千旅很快就否認掉了自己的想法,就憑前不久在收納室裡的對峙,他那樣子明顯就是知道房間裡還有第三個人存在,甚至還可能知道那個人就是唐千旅,再加上後麵那一段極為突兀的民間傳說,唐千旅自認他肯定不會有給小師弟講睡前故事的愛好,這種事情隻有陶蟬這種年少好當爹的人會乾。
因此,還剩下一種可能——
——他的那些話,都是說給唐千旅聽的。
雖然唐千旅完全想不明白雲鶴然為什麼殺自己,但是事已至此,去尋找出更多的證據,把那糟心玩意兒的名字釘在恥辱柱上才是正事。
唐千旅抬起眼,目光轉移到了沙發椅旁的書架上,書架上的書她大多都不認識,而書架的最中央,橫七豎八地擺放了幾本古籍,最中間的兩本,是《天工開物》和《古玉辨》。
光憑書名來看,她大概多多少少能猜到,這些古籍估計多和文物修複扯得上關係,北宋以前的修複古籍,唐千旅基本都讀過,又基於她在文物修複方麵異於常人的記憶力,她幾乎能記得翻閱過的所有書目,並對其中的重要內容爛熟於心。
但是唐千旅卻對這兩部書沒有什麼大的印象,不過既然現在距離北宋已經過去了一千多年之久,中間出現了其他相關著作自然也不奇怪,唐千旅沒太放在心上,重新回到現場,去觀察了一下現場的碎片,突然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她呼吸微微一滯。
唐千旅沉吟片刻,然後她似乎懂了什麼,目光一點、一點變得犀利。
過了半晌,她從思考中抽身,在確認這裡沒有更多有用的信息之後,她便打算重新回到之前的月關遺址。
溫尋琰之前告訴過她,他們的考古遺址不會一次性全部挖完,會在一部分文物出土後暫時封存,並在不久之後返回遺址,繼續進行考古作業。
她現在也隻能賭上一賭,不久之後,溫尋琰還會再次返回月關中的陵墓。
——再說,說不定,月關那裡就有她要找的東西,隻不過她還沒有發現呢?
即便現在凶手的事基本已經板上釘釘,但唐千旅心中也總還是覺得不踏實,那種感覺就如同明明大勢已定,但沙泥中仍然根深著某塊石子,它看起來無法改變流向的終局,但是卻也不會被浪潮所衝刷。
相反,它可能會分岔一部分流水,將它們引向了另一個未知的、迷霧重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