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風鈴長鳴|二(2 / 2)

要不是現在是法治社會,外麵那兩個人的頭已經飛出太陽係,勘探宇宙邊緣去了。

可是,外麵這倆人這麼一說,裡麵原本堪比社會主義戰友情一樣正氣凜然、根正苗紅的氛圍,突然變得詭異了起來。

溫尋琰:“……唐老師,聽我解釋。”

唐千旅冷冷一笑:“你狡……啊不,你解釋。”

“……”溫尋琰深吸了一口氣,雙手背在身後,然後緩緩道,“我知道,對於你而言,現在沒有什麼比找到凶手更重要的事情了,其他事情都是乾擾,所以不用擔心我用這樣的事情去絆住你,我也不曾往這樣的方麵去想過,你教我東西,我幫你找凶手,我倆——相當於甲方和乙方?”

唐千旅秉持著勤學好問的態度:“甲方和乙方是什麼意思?”

溫尋琰很實誠地:“合作關係裡的雙方?”

他話音剛落,唐千旅敏銳地捕捉到了她想要的關鍵詞,一臉“這孩子還有救”地點了點頭,立馬毫不吝嗇地流露出對溫尋琰的讚美之情:“溫公子,在這點上我就很欣賞你,對關係的把握精準拿捏,真是孺子可教也。”

看著唐千旅的反應,溫尋琰輕輕嗯了聲,佯裝是順著唐千旅的意思,讚同了她。

但實際上,在唐千旅看不到的地方,他背在身後的、緊攥的雙拳,自始至終都沒有稍許,反倒抓得更緊,手心不斷沁出汗水,指甲一同掐進了掌心,掐出不少淺淺的紅痕。

其實,方才白澈在門外說的,不對,但也不全是不對的。

雖然跟唐千旅的表麵功夫做得很足,但倘若真的要他全部剖開內心,去在一個沒有遮擋、完全展露的狀況下拷問他自己的真實情感,說實話,他自己都不清楚,那樣的感覺,究竟要用什麼來衡量和形容。

究其本源,感情這件事本就是人心底最原始、最濃烈、最顛覆理性也最直接的衝擊,非要說什麼時候開始變化的,溫尋琰細想了下,大概著估摸出是在唐千旅古墓中的時候,當時他性命攸關,萬千機弩從上方直射而來,在眼前眼花繚亂、峰回路轉的花紋中,她的聲音像一道清透明淨的光道,有力地穿透麵前紛繁複雜的乾擾,漂亮又乾脆地擊中他一瞬。

可能是在當時極度緊繃、極度危機的情況下,吊橋效應在暗暗作崇,也可能因為仰望強者是人類的本能,那一刻,確實是溫尋琰第一次,完完全全、直觀明了地感受到唐千旅強大的刹那。

等一切危險解除,他終於有機會去喘一口氣時,溫尋琰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在當時他踩下石板、機關解除的時候,自己對於唐千旅的看法,好像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溫尋琰這個人,性子向來很隨性,屬於是就算明天就死,他也頂多淡定地哦一聲,然後把自己這一生想懟的人全部懟完的那種類型,他很耿直、很利落,雖然不至於到無禮的地步,但是在對方冒犯到他時,他也絕不給對方留任何一點情麵。

他不喜歡做任何表麵功夫,也懶得去討好誰,他是一個厭惡被束縛在任何刻板的軌道裡的人,但是他能力有限,那些自由不羈的想象不過是年少輕狂的理想主義,就算他再對此嗤之以鼻,在冰冷現實中不可抗力的裹挾下,他終究要規規矩矩地走上自己被框定好的人生,他衝不出去。

但是,到了此時此刻,他不得不承認,最開始幫助唐千旅,是因為打破平淡的刺激事件,對於年輕人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誘惑力,但是自從古墓之後,他的想法就變了,他是真的佩服她。

因為,唐千旅衝出去了,她做到了。

溫尋琰是學曆史的人,正因為對曆史了解得過於透徹和清楚,所以他根本難以想象,在北宋那樣嚴絲合縫的囹圄下,一個看似柔弱又孤立無援的小姑娘,竟然可以單憑自己的一雙手,就強硬又蠻橫地掰碎時代試圖強加在她身上的鐵鏈,那是怎樣一種深根在心底、經過多年的孕育與沉澱、最終迸射出撼人心魄的爆發力,又是一種怎樣孜然一身、一往無前的勇氣與毅力。

她隱忍之後吞咽進肚子裡的,是最難聽的流言蜚語;她披荊斬棘後直接麵對的,是最凶險的刀光劍影;她逆流而上不斷反抗的,是最牢固的封建王朝;但她依舊無畏一身風塵、跋涉過山河苦旅,之後,淬煉出了一身鋒芒畢露的強悍、與烈火燒不儘的野性。

曾經她與那麼多恐怖千百萬倍的困難交鋒過,但是她還是殺出來了,帶著殘破不堪的軀體,和完整堅韌的靈魂。

溫尋琰看不到她究竟長什麼樣子,但那已經不重要了,自從認識了唐千旅之後,溫尋琰才發現,有一種人,就算你對她剩下的事情一無所知,你依然能從她的談吐、她的行為、她的每一聲輕笑中發現,這個人渾身上下,都是你一度想成為的樣子。

她吸引他,令他感到敬佩、信任、慨歎、仰慕。

——可這樣的想法,是喜歡嗎?

溫尋琰自己也不知道,他沒喜歡過人,不知道喜歡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

可是,至少有一件事他可以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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