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一停頓,下一秒,那兩個字節,像是兩個重力敲擊下去的音符,低沉又有力地擊打在了唐千旅的心上:
“——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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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到那兩個字的瞬間,唐千旅的心中,莫名升出一絲嘲弄。
她千算萬算、百般隱瞞,但有一件事,被她忽略掉了。
麵前這個年紀極輕的孩子,雖然閱曆少、天資不如她,但是在某些時刻,溫尋琰確實聰明得超出人的預料。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唐千旅已經發現了,溫尋琰這個小孩兒,學習能力很強,觀察力和推理力在好奇心的加持下,強到了一種令人有些膽寒的地步,在那雙眼睛中她看到過最年少輕狂的無畏隨意,看到過最純粹真摯的尊敬信任,但是,也看到過仿佛能洞穿一切的機敏、警覺,和一種鬆散之氣瞬間上卷收斂後的壓迫感。
至少,在她附體到風鈴身上,看著溫尋琰半笑不笑地帶著她走上那個可以飛的新奇玩意兒時,唐千旅是這麼想的。
“你現在死守著不說,其實也沒有什麼意義吧。”溫尋琰放好行李,靠窗坐下,半撐著頭,替她拉開背包拉鏈的一條縫隙,挑眉看著她,“反正我都知道了。”
這臭屁小孩還在詐她,但這種套話方式對於唐千旅而言未免有些幼稚了,她嗤笑一聲,麵不改色道:“哦,溫公子既然都知道了,那為什麼還這麼執著地要從我嘴裡問出來什麼?”
她就不信了,她這小師弟在知道整件事情的全貌後,還能夠這麼淡定。
溫尋琰見她死活不肯鬆口,半勾起唇,抬頭重新看向窗外,他倒也不著急,反正他有的是時間,落河市研究所和月關遺址就這麼大,他不信她能跑到多遠的地方去。
然而唐千旅畢竟是唐千旅,溫尋琰還是沒有算到她最後的心思,她根本沒有打算跑,但也沒打算全盤拖出,隻是乾脆不搭理他了,冷冷地圈出自己的領地,讓溫尋琰自個兒自娛自樂地瞎猜。
唐千旅以一種直觀而決絕地態度拒絕與溫尋琰討論這個話題,但剩下的,也隨他去了。
反正自己告知也告知了、勸阻也勸阻了,該做的事已經做完,至於未來的路,他怎麼走,那都是他自己的選擇,唐千旅總不能立馬化身人形把人綁在研究院,也沒有乾預彆人人生的興趣,人各有命,哪條路都是自己選的,無論後悔還是狂喜,他選了,就得咬牙走下去。
之後,為了防止彆人誤會溫尋琰跟空氣對話,從而在他下這個會飛的玩意兒後被立馬扭送去精神病院,唐千旅沒再跟他繼續玩兒你來我往的字謎遊戲,她直接借口說自己累了,讓溫尋琰把背包拉鏈關起來,從物理距離上斷絕了和他繼續交流的可能。
這個謊撒得太敷衍了,一看就是假的,但即便如此,溫尋琰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隻是笑著把背包拉鏈拉上,之後一路無話。
窗外全是天空之上的雲層,唐千旅被包裹在黑暗中,暫時把溫尋琰半夜殺出來的各種質問放置在了身後,沉靜下心,重新將自己已有的線索一點、一點地抽絲剝繭出來,再將它們一條條理順,撥開謎團後麵所有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真相
身邊安靜極了,溫尋琰大概是和這上麵的乘客一樣,都進入了睡眠狀態,窗外隻有連續不斷的轟鳴聲,還有周圍人接連起伏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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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晚上八點,飛機在國際機場降落,溫尋琰帶著唐千旅出了海關,因為是小器件的文物,所以過海關並沒有受到太多的阻攔,他們和談安、白澈一出機場,便按照約定的地點,直奔對方的家中。
溫尋琰並沒有傻到直接跟那人說他們是來要文物的,他借用了自己媽媽的手機,謊稱是最近兒子有事要來國外,並且對他說的唐宋文物很感興趣,如果價格合適,說不定還可以將那些文物買下來,而且自己的兒子是修複師,倘若文物在出土的過程中出現了不可避免的破損,他說不定可以協助他進行修複,這樣要是日後流入市場,也可以賣一個比較好的價錢。
溫尋琰的媽媽是個實打實的富家小姐,不然也沒法承擔起她收集古董文玩這樣的愛好,而她的財力又是在整個圈子內出了名的,這樣的大客戶來光顧生意,對麵當然再樂意不過,對方顯然是個見錢眼開的性子,一聽溫尋琰提供的價格,立馬把所有防備心都放下了,將地址約在了他自己的店鋪中,說歡迎隨時光顧。
“……不是。”在去的路上,仗著司機聽不懂中文,白澈微微側身,看向溫尋琰,“我知道你媽有錢,但我靠——你報的這錢也太多了,萬一到時候對方要求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說交不出來就叫一堆白人大漢把我們剁成意大利麵番茄肉醬,你怎麼辦?”
“——怎麼辦?”溫尋琰原本在閉目養神,聽到這句話,緩慢地撩起眼皮,斜著睨了白澈一眼,“沒事,把你賣了,這錢多多少少能補上。”
“……???”他話音落下,白澈一臉驚恐地看著他,“法治社會啊!!!”
溫尋琰抱著雙臂,懶散地靠在椅背上,對待白澈的控訴並不慌張,隻是彎起唇,淡聲道:“沒事兒,隻要我毀屍滅跡,那就——”
前麵的談安聽到二人的對話,一時臉色慘白,滿臉驚恐地轉過頭,看向溫尋琰:“學長你你你你你你你——”
“我說啊,”在包裡旁聽的唐千旅冷不防地出聲,“你們能不能不要這麼血腥暴力?年輕人要學會以和為貴。”
溫尋琰嗤笑:“以和為貴這四個字不太適合你,唐老師。”
不料,幾人對話的聲音剛剛落下,一旁開車的司機突然神色驚恐地看向談安抱著的背包,握著方向盤的手突然開始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