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風意心想這位大小姐惹不起?,也沒想到她從俞池的忠實黑粉就這麼順滑地轉變成了路汐的忠實粉絲,等慰問完,又?在老洋房南地北地轉了一圈,最後踩著細尖高跟鞋走進了路汐的休息室,門反手一關?。
室內。
路汐洗完澡,換了身乾淨衣裙出來,就被容聖心親昵地給抱住了:“汐汐,我給你帶了可露麗。”
她彎起?笑?,眼眸透著清潤,看到容聖心燙了微卷的長發,穿了身鑽石禮服裙,明顯是精心打?扮過?的,就跟粉絲見了偶像似的,先指向沙發:“坐。”
玻璃茶幾擺著安荷平時網購的一些零食,路汐給她泡了杯花茶,有點?燙,先擱在上?麵,最後才微側過?臉,輕聲問:“你怎麼突然興師動眾來了啦?”
“給你撐場子。”容聖心很端正?地坐著,又?小聲地說:“我怕頌宜萬一有人狗眼看人低,見你一時低穀期了,就給你氣受。”
路汐不禁有些感動,垂眼了會:“不會的,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容聖心眼見為實才放心,又?問:“我看這小洋房裡裡外外很容易混個不貓不狗的進來……”陳風意都不知道找群保鏢圍起?來,指了指門外樓下說:“我帶了人,等會留下十個給你看家護院。”
路汐心底有答案,卻不好跟她解釋這條紫藤花樹街道應該已經沒了那些不貓不狗的,搖了搖頭婉拒,又?很真誠地說:“謝謝你聖心。”
容聖心不強塞,立刻接了一句:“那你給我個謝禮怎麼樣?”
路汐微怔,不知身上?有什麼值得?容聖心看上?,想也沒想應下。
“你要?什麼?”
“鳶尾胸針。”容聖心都坦白了自己粉絲身份,索性?也不佯裝,眼巴巴地盯著她未上?妝卻生得?精致的臉蛋:“我好想要?。”
路汐略一思忖,語氣輕,卻隱晦地說:“我行李箱在菩南山彆墅裡,你找你哥哥要?。”
有時容聖心與?她就像是天生合拍似的,相處起?來格外的輕鬆。
但是在男女的情欲之事上?,偏偏容聖心遲鈍得?像是住在高塔上?的小公主,內心純潔到了一絲起?疑都不曾有過?。她端起?放涼的花茶喝了口說:“我哥在看片。”沒空搭理她。
這五個字,像是戳在路汐敏感的神經線上?。
容伽禮深居簡出,在家中看這個?
一些曾經的畫麵不由地浮現在腦海和心頭,猶記當初路汐生的軟軟卻膽大得?很,書包端著從同桌那兒分享到的一部十八禁的動作影片後,想找個伴一起?鑒賞,就心如鹿撞地往容伽禮的彆墅走。
結果顯然,容伽禮還是陪她鑒賞了。
不然她隻能賭氣去找赧淵……等鑒賞完,路汐掩飾著一絲緊張,好奇地問他影片裡麵的行為,兩?人以後是不是也要?做?
她眼珠子漆黑黑的,像含著光的水晶玻璃。
容伽禮從裡麵看到自己的倒影,骨廓勻淨的手指握住一瓶快喝見底的冰水頓了片刻,回話顯得?敷衍了事:“嗯。”
路汐巴掌大的臉蛋兒漲成紅色,抿住唇不說話了。
容伽禮卻反過?來問:“你不喜歡?”
她不知道,腦中影像揮之不去,刺激又?害怕似的,但情意真誠地說:“喜歡,跟你做我就喜歡。”
……
一片安靜
路汐選擇性?地忽略容聖心那句“我哥在看片”,然後伸手去摸茶杯,指尖摸了個空氣,才反應慢半拍地想到隻泡了一杯茶。
好在容聖心沒發現她異樣,喝完手中的茶,也該走了。
有那班廚師在,公關?部和頌宜其餘的人都自願加班。
到了夜間八點?。
張鳴箏從氣氛熱鬨的餐廳那邊脫身,大步走上?二樓,敲響了緊閉的辦公室。
《追星星的你》今晚正?式播出,大家想過?宿嫣會讓節目組亂剪輯繼續黑路汐的形象,惡意製造一些負麵話題引發吃瓜群眾對?她的路人緣反感。
但是誰也沒想到事情能偏離成這麼離譜——
先是導演石嘉一在官博發了條單方麵跟路汐解除合約聲明,千字文裡都在氣憤地暗喻路汐在意大利期間不配合錄製工作,所以隻能剪掉她所有鏡頭。
事情要?是到此?為止也是預料的範圍內。
但是離譜在於。
石嘉一緊隨其後又?發了一條小作文,洋洋灑灑地誇讚宿嫣在意大利錄製節目時多配合,不僅住在環境簡陋的雙人房,拿著最少的經費吃著沒營養的早餐和外出窮遊,還為了完成任務卡去茶餐廳打?工。
他所言非虛,和播出綜藝畫麵如出一轍。
半小時後,路汐的名字被公開處刑似的掛在了熱搜首位。
話題下都是鋪天蓋地的罵聲。
——“完了,路汐這副皮囊也拯救不了她人設徹底塌房。”
——“頭一回見頂流女明星被追著錘的,她粉絲不是追著要?證據嗎?這不來了,錄製真人秀第一晚嘉賓聚餐環節就甩大牌缺席,她咖位再大,有隔壁影帝獎杯拿到手軟的祁醒大嗎?都被資本慣出了什麼毛病。”
——“我有點?磕顧詩箋和宿嫣。”
——“宿嫣人美心善,我粉上?她了,石嘉一真是積德行善啊,從哪裡挖來的可愛寶寶,她坐在單人床上?低頭數錢的樣子讓我心都融化了……不過?這節目攝影師要?批評一下哈,怎麼都是側影和遠景啊?”
——“同意,怎麼她和攝影師出行和茶餐廳的鏡頭畫質都不清晰啊,有些還打?馬賽克,無語!求求節目組對?她上?點?心吧。”
——“宿嫣那時尚質感絕了,隨隨便便在景點?一拍就是大牌範兒。”
——“哈哈哈哈哈她跟祁醒互動也好好磕,一本正?經商量賺錢大計,結果祁醒準備去沿街乞討,哈哈哈哈宿嫣好可愛,還問他會不會討不到錢就毆打?路人。”
——“祁醒啊!你怎麼好意思蹭宿嫣寶寶的早餐經費!!!”
——“再罵一句攝影師和後期組,心眼都偏祁醒身上?去了吧,鏡頭全程對?準祁醒那種人神共憤的臉?雖然好看,但是也不能一點?正?臉鏡頭都不給宿嫣吧。”
——“祁醒看著也不是什麼正?常人,哪有正?常人會想著去乞討給粉絲買禮物啊,真不愛乾人事兒,他怎麼不到街邊隨隨便便摳個石頭下來送人得?了……”
這條粉絲的吐槽,很快就被當事人給注意到。
祁醒在意大利為了完成任務卡,硬是像隻潦草的流浪狗一樣走遍了意大利的著名景點?,沿街乞討時滿腦子都是賺錢,賺完了也把綜藝認真錄完,剛一回國?那像熒光綠的馬卡龍色寶石項鏈還沒送出去,就被粉絲罵不是正?常人。
這怎麼能忍?
祁醒洗完澡,隻穿了條長褲,透明的水珠沿著手臂分明的肌肉線條滴落,他走到窗邊拿起?手機,直接轉發了石嘉一的官博:“?”
粉絲都在等路汐一個回應,誰知祁醒先發了個問號出來。
——“祁醒哥哥你乾嘛???”
——“雖然你錄綜藝去乞討這事兒,讓作為粉絲的我跟著在網上?丟人現眼了一秒鐘,但是求求了,兩?個女嘉賓的恩恩怨怨,你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彆摻和進來好嗎?”
沒等祁醒編輯好內容質問石嘉一是幾個意思,手機就被身後另一隻白皙的手伸來抽走了。
乍然轉過?身。
看到簡辛夷抱著懷裡脖子係著粉色蝴蝶結的貓兒靠在桌邊,慢悠悠地順著純白色的毛,話卻對?他說:“宿嫣仗著資本強大,明目張膽地羞辱路汐,就跟貓玩老鼠一樣,現在節目組全憑她的意,石嘉一不會理睬你的。”
娛樂圈裡想抹黑一個人辦法很多,最直接點?惡意剪輯些綜藝鏡頭,水軍幾波下場引導輿論就能將一個明星的口碑天翻地覆。
但是宿嫣沒這般做,反而是將路汐意大利旅行的鏡頭都占為己有。
簡辛夷一慣自詡理智地分析出:
她高高在上?地戲弄著路汐。
讓路汐承受著不堪的名聲,被全網諷嘲,還要?眼睜睜看著粉絲誇讚的那些綜藝裡鏡頭,實則都是自己,卻被宿嫣像是盜了那張設計稿一樣,也一並公然盜用了。
語頓片刻,簡辛夷到底是資本家,思維反應靈敏至極,點?了句祁醒:“宿嫣想拉路汐一起?瘋,逼她出來玩,這事已經不是普通的利益博弈了,怕有情仇。”
尾音落地,懷裡的貓兒睜著綠眼睛,看了看兩?人。
祁醒半裸著上?身就不愛沾到貓毛,站在原地沒動,“路汐會怎麼接招?”
“不知道。”簡辛夷搖搖頭,抬眼望著窗台外一片生機勃勃的綠樹,聲音陡然輕了下來:“我們?幫不了她。”
*
隨著綜藝播出已經過?去兩?三小時。
各大營銷號也開始找存在感,跟粉絲們?互相拋梗,到最後#路汐道歉#的話題也衝上?了熱搜,吃瓜群眾都在罵聲滔天地等她一個公開道歉聲明。
有自稱是行業人士出來推測。
路汐的經紀人已經焦頭爛額了,十有八九會私下找節目組和解。
倘若和解,這件事不明不白平息了。
那宿嫣遭受的委屈怎麼算?
粉絲集體都跑到官博底下說:
——“你要?敢和解,這節目就彆錄了。”
——“拒絕和解,路汐必須跟宿嫣公開道歉,不道歉就有本事去告啊!”
——“她接的《不渡》是不是停止拍攝了?哪天拍完要?上?映告知一聲,我全家都去刷低分。”
——“已經刷了。”
——“以後彆誇路汐演技充滿破碎感了,她轉型去演偶像劇吧,惡毒女配那個賽道適合她。”
——“@路汐,你為什麼不回應啊,我們?粉絲和你的口碑前程都不在乎嗎?”
——“路汐是不是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麼一部戲一部戲演過?來的,被明星這層光鮮亮麗的外表披太久了,是不是已經忘了真心是什麼?”
一夜過?去。
《追星星的你》的話題熱度還是居高不下,被各大媒體和營銷號一帶,眾說紛紜的輿論方向更是什麼都出現了,最離譜的是偏離到了路汐跟宿嫣樣貌和氣質上?相似,又?沒有血緣關?係,疑是整過?容。
好在依舊選擇相信路汐的粉絲很理智。
反手就甩了一堆,關?於路汐未出道前參加各種芭蕾比賽的古早視頻。
真要?論起?整容。
指不定是誰整。
這一內涵,宿嫣的粉絲又?罵罵咧咧地質疑起?路汐是想借節目炒熱度,畢竟她被金主大佬拋棄,資源降級的厲害,演得?新電影又?登不上?台麵。
彆說演藝生涯注定跟獎杯無緣了,連無冕之後的戲稱都要?保不住。
……
這些惡評,讓陳風意脆弱的心理防線有點?兒想崩塌了。
他身上?的逆鱗不少,最大的一片就是有人嘲諷路汐拿不到獎杯,關?掉手機,帶著額角的跟著青筋一抽,抬頭看向站著陽台上?的那抹纖細身影。
哪怕被蜘蛛網似的流言蜚語籠罩著,路汐卻始終安安靜靜的,垂眼盯著指間那一根細細的香煙被燃燒殆儘。
張鳴箏推門進來:“意大利那家茶餐廳的監控視頻高價也買不到,店老板嘴太嚴,隻透露有人匿名先重金買斷了。”
這一夜。
路汐在等這個消息。
聞聲後,她轉過?來,外頭的日光忽然間盈滿全身,襯得?精致的麵孔乾乾淨淨:“宿嫣敢這樣玩,應該早就先下手把我在意大利旅遊過?的痕跡都抹去,酒店那邊的視頻應該也要?不到。”
安荷捧著手機小聲說:“酒店說監控壞了。”
“這個瘋女人。”陳風意掏出打?火機點?煙,眉頭皺得?很深。
宿嫣瘋,偏偏還製裁不住有資本靠山的她那股有恃無恐的瘋勁。
節目播出後,陳風意雖然不似網上?斷言那樣找石嘉一和解,卻依照順序一個個給錄製節目的那些嘉賓打?了電話,嘴皮子都磨爛,大家都選擇息事寧人,不冒風險出來為路汐澄清。
也正?常。
陳風意說服不了,也不怪。
唯有祁醒一開始出來轉發官博,發了個不爽的問號。
以及愛豆出道卻沒多少人氣的王栩然,在電話裡跟他透了個底:“離開意大利之前,石導找我簽署了一份保密合約,簽了才讓上?飛機……”
合約什麼內容,陳風意猜到。
王栩然人微言輕:“抱歉啊小陳總,我拿了石導給的資源,就得?閉上?嘴。”
會議室安靜下來。
掛在牆壁的時鐘已經轉向了七點?十分。
陳風意狠狠地吸完一根煙,也看向路汐。
彼此?眼神交流幾秒,她步聲很輕地走到被落地窗的日光照得?屏幕發白的筆記本前,手指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更是白得?晃眼。
“時機差不多了。”
*
上?午八點?整,路汐沉寂已久的微博終於更新了。
她沒有賣慘,也沒有指責這檔綜藝不道德的所作所為,隻是情緒平靜地將塵封多年的真正?設計圖稿公布於眾,以及宋翌身為人證,在美院教室裡為她澄清的一段視頻。
前來圍觀的粉絲直接懵了。
沒想到這件事,還帶這樣徹底反轉的。
震驚之餘,腦海中不由地冒出一段真相經過?:路汐自曝了有過?一段不為人知的隱秘戀情,對?方姓甚名誰不詳,這是她的定情信物,之所以會在意大利旅遊時跟粉絲的胸針禮物一起?設計出,是藏著私心,因為另一枚鑰匙被她在分手時遺失了。
然而路汐第二條微博,則是公開回應了被造謠為資源獻身的緋聞事件。
她沒有發表任何文字。
是發了一段幾秒的視頻裡,那張臉清清白白麵對?著鏡頭,含著冰冷的溫柔隻說了一句話:“我要?什麼資源,我自己就是資源。”
眾多粉絲都沒來得?及為她這句話喝彩,下一秒,微博直接陷入癱瘓。
與?此?同時。
頌宜會議室的一群男人都擦了把汗,為首的張鳴箏靠在沙發背上?,摘下黑框眼鏡緩了緩神:“幸好沉住了這口氣……這翻身仗打?得?漂亮。”
另一位公關?同事也說:“是啊,幸好等這狗節目播出了才出來澄清,否則以石嘉一那臭不要?臉的德行,絕對?乾得?出把綜藝內容亂剪輯一通,在路汐身上?製造更大的社會輿論話題來混淆視聽走粉絲的火力,到時她跟宿嫣是誰盜了誰設計的事隻會逐漸被公眾遺忘,被迫長期陷入眾說紛紜的八卦混戰裡。”
即便石嘉一回過?味想玩這招,粉絲們?也不會盲目聽信了。
他如今翻車,微博上?的那些言論就顯得?不真實。
安荷點?點?頭。
隨即悄悄地看向與?陳風意一起?站在陽台處的路汐,雖然一招就把這幾日纏在身上?的黑料話題都擺脫乾淨,但是她沒有勝利者?的喜悅,臉蛋表情是淡的。
玻璃門被關?上?。
隔絕了一切內裡的噪音,陳風意分根煙給她:“你在節目避著鏡頭設計那枚蝴蝶鑰匙稿,就是不想公布於眾,現在親手公開了,心裡不好受吧?”
路汐的性?子不喜熱烈招搖於人前,何況那段情愛,都已經是過?去式了。
她默認。
接過?陳風意的煙卻沒點?燃,而是細腕懸空在欄杆上?,指尖夾著香煙曬曬陽光:“無論石嘉一那邊有什麼苦衷,哪怕是被宿嫣的資本綁架,想翻篇的話。”
路汐隻提正?事,聲音很輕:“我無需他道歉,隻要?他還原真實節目的錄製內容。”
陳風意和她想法相同。
這世間虛情假意的道歉拿來何用?
拿資源來堵嘴也不成。
路汐在微博那句:“我要?什麼資源,我自己就是資源。”——話不假,她這副美麗皮囊之下的精湛演技就是在演藝圈裡最好的資源。
啟林資本算什麼?
陳風意眼高於頂,覺得?路汐還不值得?為此?獻身。
沉默了會,他從口袋掏出手機時,隨口問:“石嘉一要?是不應呢。”
路汐輕輕的笑?:“要?是天黑之前還不翻篇,我們?跟石嘉一就沒有來日方長了。”
陳風意頓了幾秒。
又?猛地抬頭,看向她。
路汐眼眸細微地察覺他神情有點?激動,問道:“石嘉一這麼快就見風使舵跪了?”
“不是。”先前微博癱瘓就沒有在關?注,這會兒恢複了,熱搜上?還多了一位,陳風意把手機給她看:“賀南枝出麵為你澄清了。”
賀南枝是在路汐發完微博的十分鐘後,才放出的澄清。
她新婚之後,就很少混跡在娛樂圈到處客串拍戲了,而是回歸了自幼苦學的非遺戲曲團。
所以八百年沒上?過?熱搜。
這次賀南枝先是截圖了一張報社造謠她老公謝忱岸疑是婚變的新聞,借此?,順帶提起?了那家茶餐廳:“唔……要?是沒有謝總最近齋戒吃點?綠色食品就被造謠婚變,我差點?就錯過?真相了,明明是路汐在這家茶餐廳工作,怎麼被節目剪輯成宿嫣啊?”
她有視頻作證。
在粉絲熱火朝天的八卦下,賀南枝將茶餐廳個角落近五天的視頻監控都曝光了出來。
這畫質,比先前節目裡遮遮掩掩似的遠景強多了。
有眼睛的,都能認出來那穿著一身製服套裙,腰線被包裹得?細而不弱的絕美身影,分明是路汐。
…
“賀南枝!”
陳風意熱血當胸,激動得?嗓音都啞了:“這位才是金枝玉葉的大小姐,賀氏族長的獨女,擁有一半繼承權的那種,她那圈內位高權重的竹馬數不清,還有個超級妹控狂魔的掌權人堂哥,以及成年後就嫁給了謝氏新任家主謝忱岸,十個橫行霸道的宿嫣在她麵前都不夠資格的。”
陳風意深感路汐的逆風局已破,沒想到走運到連賀南枝都充滿正?義感出麵幫她。
路汐手指懸在屏幕上?方,沒在往下翻粉絲們?的評論,也暫時無暇顧及微博上?眾人對?節目組的討伐,先問:“賀南枝的聯係方式,你能查到嗎?”
“誰敢去查謝忱岸老婆的聯係方式。”陳風意還沒平複下激動,壓著聲道:“頂級豪門圈內有個不成文的傳聞,想找這位金枝玉葉……就得?先找謝忱岸,要?經過?他的眼,才能有幸見到她。”
陽台就彼此?,也不知他防哪個。
路汐輕輕歎氣,是想親自感謝一番賀南枝的。
不過?她轉念想到了夏鬱翡,正?想撥個電話過?去問問。
誰料手機倒是迎來了一個陌生號碼。
路汐垂眼盯了幾秒,微微側過?身接聽。
賀南枝清清軟軟的聲線很有辨彆度,說話也毫無架子:“是我。”
兩?人在宜林島就有過?一次意外通話,倒也不顯得?陌生。
“微博澄清的事,謝謝你。”路汐先說謝,後又?想真誠地送她一件禮物。
賀南枝笑?著說:“不用謝我啦,茶餐廳的視頻是容伽禮給我的,你謝他吧。”
路汐內心猜到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又?是另一回事。
等掛了電話。
路汐握著手機站在陽台,被日光灑了滿身,猶豫不決要?不要?給容伽禮致電。
兩?天兩?夜了……他還在菩南山的彆墅深居簡出嗎?
不會還在看片吧?
第 37 章
天塌了。
官博被淪陷的那一刻起, 石嘉一早已滿身冷汗,他將停留在評論區界麵的平板重重地壓在桌麵?上,拿起手機就給宿嫣撥打電話,誰知怎麼?撥都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
石嘉一隱約預感這次的風浪沒那麼?好平息。
隻好給陳風意致電。
遙想?在意大利時, 還是陳風意低姿態找他主持公道。
如今幾日光景?輪到他卑躬屈膝地來求和了:“風意哥?我?上個月進了一輛國外運輸回來的超跑, 還沒開?過?, 約個時間賞臉幫我?試駕下?”
陳風意像是掐指算到他得親自打這通電話, 嗓音低沉偏冷:“我?哪有資格開?您堂堂石大導演的愛車啊。”
石嘉一無奈道:“彆笑話我?了。”
“怎麼??你也怕被笑話啊?”陳風意言辭忽然犀利起來:“官博公然下場歪屁股, 真人秀惡意剪輯除名路汐,害她差點兒?就點口?碑前程儘毀你們手上,怎麼?沒想?過?她的處境會不會被圈內看客笑話啊?那一條條想?踩碎她尊嚴的微博發?起來好玩嗎?”
事到如今, 微博的風向完全逆轉, 石嘉一隻能承受他的冷嘲熱諷, 想?將自己摘出去:“我?跟路汐無冤無仇,當初簽她來真人秀也就是走個資源置換的過?場,她拿到女一號角色,我?節目有了熱度……都是宿嫣非得搞事情, 拿宿家權勢來逼我?站隊。”
“喪儘天良的缺德東西。”陳風意罵道。
石嘉一也不管他罵誰,罵他祖宗十八代?都行?:“風意哥, 您看這事有沒有和解餘地?”
見風使?舵這招都被他給玩明白了, 陳風意沉默片刻,似用打火機點了火,故意熬了會兒?石嘉一的焦急心態才說:“你想?跟宿嫣劃清界限也行?啊, 我?家路汐菩薩心腸不跟你計較,也彆登門道歉, 承受不起,彆汙了她耳朵。”
石嘉一:“是是是。”
陳風意又?道:“限今晚還原真人秀的真實錄製內容, 不強人所難吧?”
石嘉一沒吭聲。
陳風意懶得多費口?舌,複述了一遍路汐的話:“要?是天黑之前還不翻篇,石導,我?頌宜可就跟你沒有來日方長了。”
…
通話被掛斷。
石嘉一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半響,室內倏然靜到嚇人,直到執行?製片人喬昔在敞開?的門外深思了許久,步入進來:“早知道賀南枝會公開?為路汐打抱不平,就不該聽宿嫣的,將路汐的鏡頭都剪輯成她。”
要?沒這出,就算路汐拿出了設計稿自證清白。
輿論話題也隻是圍繞她跟宿嫣之間。
節目組可以裝死不回應或者是明哲保身摘得乾乾淨淨,現在觀眾粉絲們因為節目組造假鏡頭,反應過?來被戲弄了後,他們同時也失去了官博該有的公信力。
喬昔拉開?椅子坐在對?麵?,敲了敲桌沿:“頌宜也清楚,我?大伯喬清石跟這檔節目背後的資本圈有密切關係,路汐要?演他的電影,就會留一線好相見,現在看你要?不要?從風口?浪尖退到這條線上了。”
石嘉一低頭給宿嫣來回的撥打電話。
卻始終都是無人接聽。
他指關節緊緊壓著屏幕,雙目冒著紅血絲看向喬昔。
喬昔點醒他:“彆犯軸了兄弟,賀南枝沒出現前我?們還可以當路汐是一個普普通通背景的女明星欺負,但能召喚的起這位金枝玉葉出麵?的,路汐真沒人護?”
眼下就兩?種可能性:
賀南枝天生正義感,看不過?去節目組抱團這麼?加害一個無辜女明星。
要?不然就是真正護著路汐的那位,是極為位高權重,且隱在幕後控製全局,不方便暴露身份隻能請來賀南枝出麵?。
窗外天色逐漸不怎麼?明亮,石嘉一視線都跟著有點模糊,手指關節僵硬地登錄微博編輯了一段內容。路汐是上午八點澄清,他則是卡在晚上八點發?出道歉聲明。
這條官方出來承認汙蔑了路汐清白的聲明一出。
則是使?得評論區原地掀起軒然大波。
粉絲們大失所望,沒想?到在大家都津津樂道地稱讚石嘉一為了維護弱勢一方的設計師,也要?得罪當紅女明星的超正三觀下,竟是這副狗仗人勢的德性?
緊接著《追星星的你》官博也出來宣布會重新剪輯綜藝第一期意大利旅遊的內容,還原路汐真實錄製鏡頭,且措辭誠懇地致歉了路汐。
一時,節目組的官博和宿嫣微博底下同時陷入了輿論的圍攻。
——“@宿嫣,我?為你衝鋒陷陣幾天幾夜,現在告訴我?都是演的?”
——“石嘉一為捧宿嫣就拉路汐下水炒熱度,不怕把你節目炒糊了?”
——“看人家拿出證據,輿論徹底翻車了才虛情假意發?道歉聲明,@石嘉一很憋屈吧?果然打臉還是自己來打最?疼啊!”
——“被震感到了!!!活見久能見到節目組抱團欺淩當紅女明星的戲碼,宿嫣是誰啊?就一個混時尚圈的珠寶設計師,她下場了多少水軍到處營銷自己多高貴一樣?,靠炒作路汐粉絲幾天內漲了兩?三百萬,這熱度蹭的爽嗎?”
——“明明有資本護體的是宿嫣,卻強行?給路汐貼上資源咖的標簽,為了黑,還搬出她和前任經紀公司那點捕風捉影的事造謠,真是手段下作!!!”
——“請各路黑粉人士下場之前,先把路汐那句:《我?要?什麼?資源,我?自己就是資源。》的名言循環播放一百遍,睜眼看看她是需要?找資本獻身的人嗎?”
——“原來毀掉一個口?碑好的演員是這麼?簡單啊!求求頌宜彆給路汐再接什麼?綜藝了,讓她安靜拍好戲吧。”
——“全程吃瓜下來,娛樂圈好黑暗啊!”
微博風向一逆轉,各大媒體營銷號也跟著轉,刪光了先前黑路汐的文章不說,還誇讚起了她的演技,而石嘉一和宿嫣則是被粉絲鎖死在一起罵上熱搜。
等第一期原片被跟拍路汐意大利之行?的攝影師在私下工作群泄露出來,又?被圈內的匿名同行?提前先一步曝光到了網上,觀眾就越發?覺得被節目組當傻子戲弄了。
看完原片。
——“所以不僅是路汐在茶餐廳打工賺給粉絲買禮物的薪水,也是她獨自住在酒店雙人間?也是她跟祁醒吃著早餐商議賺錢大計,也是她出行?為了節約經費,隻能一路一路擠公交?”
——“@石嘉一,你跟宿嫣這個劊子手看到路汐被網友唾沫鞭笞的時候,良心在哪裡啊?”
——“@石嘉一,披著坦蕩的正義感人皮,做這種陰暗的事……今晚你注定無眠。”
——“一邊哭一邊看完原片,眼淚止不住一點,我?路汐才是好寶寶乖寶寶啊,隔壁那個壞寶寶配的上跟她長得像嗎?因為外貌有點相似,節目組就能光明正大玩狸貓換太子這套???”
——“我?也哭,不敢想?象路汐不帶經紀團隊,獨自在意大利認真錄製節目都過?的是什麼?苦日子啊?連清湯寡水的麵?條都不舍得浪費,再難吃也要?吃得光光的,自己忍著饞,還大方的給祁醒付了幾頓早餐錢。”
——“我?的汐寶……”
——“她裹在浴袍坐在小小一張床上數錢的樣?子奶到我?了,看了原片近景才知道汐寶數錢時臉上表情好嚴肅哈哈哈,就那幾張紙幣,數了一遍再數第二遍,生怕少了張吧?”
——“非路汐粉,之前我?就質疑過?節目的剪輯太反倒天罡,宿嫣的鏡頭畫質大部分都清晰到跟顯微鏡似的,各種秀出她珍藏的高奢珠寶和時尚大片一樣?的風景照,隻有住酒店和打工的鏡頭畫質不清晰,偶爾還給臉打上可愛的表情包。很明顯就在作假嘛。”
——“這節目太虛假了,之前血雨腥風網曝路汐的時候還營銷是為了真實,不允許明星錄製時甩大牌,我?看官博也不必重新剪輯了,這麼?毀三觀的綜藝直接下架吧。”
很快這條熱評被頂了上來。
以及另一條緊隨其後的熱評:“宿嫣早年?剛入時尚圈的時候根本不長這樣?吧?彆以為扒不出她沒整之前的古早照片,她要?不要?去做下心理谘詢啊!照著路汐的臉整,還追到節目盜用路汐的設計稿和鏡頭,想?想?就細思極恐!”
“???”
“石嘉一對?宿嫣是真愛,宿嫣對?路汐是真愛?好複雜的三角關係!!!”
“不是?這怎麼?回事?宿嫣好端端的富家千金不當……想?偷換人生?”
等粉絲被驚天大瓜砸得暈頭轉向,想?要?跑去求證真相時,卻發?現宿嫣的微博顯示已注銷——
*
宿嫣注銷完微博,塗抹著紅色指甲的手將那部手機扔進了伏特加酒杯裡。
隨著冰塊相撞的清脆響聲。
相隔一張會議桌距離對?麵?的路汐很平靜地看著她舉動。
在發?完澄清聲明後的下午,宿嫣就堂而皇之地登門來了。
她當路汐的麵?,將石嘉一視為棄棋又?注銷完微博,藏在墨鏡後的那雙眼毫不客氣地注視著路汐,可惜一張幾分相似的臉,卻始終不能從上麵?看到精神快要?崩潰的狼狽模樣?。
宿嫣邏輯很霸道。
憑什麼?我?瘋。
你卻端著清清冷冷的姿態,不陪我?一起?
不知過?多久,路汐等麵?前的茶放涼了,才抬指端起茶杯潤了潤唇,話也出了口?:“身敗名裂的滋味我?想?宿小姐已經感悟頗深,不用我?重提了,這次又?想?玩為什麼??”
宿嫣露出點笑容:“找你聊聊天呀?”
打過?交道,路汐已知她性格很割裂,像是犯病時就仗著家世瘋到不計後果,此刻又?像是和善近人的世家千金,被出言擠兌也隻是心誠意切地說:“好朋友就該分享一下彼此秘密的,是吧汐汐?”
靜了兩?秒。
會議室外,靠著牆壁假裝思考人生卻豎起耳朵密切觀察室內動靜的陳風意聽到這親昵稱呼,差點兒?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這是什麼?鬼話???
反觀路汐對?宿嫣沒有多餘的情緒,隻是問:“你要?分享什麼?呢?”
“我?特彆好奇江望岑為何終年?要?帶著那枚銀白菩提葉。”宿嫣說:“你跟我?分享一下這個秘密,我?也告訴你我?整容的事。”
路汐淡淡的笑:“你怎麼?料定我?就知道?”
宿嫣坦坦蕩蕩地回答:“汐汐怎麼?聰明,怎麼?會不知道啊?”
路汐注視著她,很長時間也沒眨一下睫毛:“你先說。”
宿嫣想?了想?道:“江望岑不愛我?,他雖然為了繼承啟林資本也一起繼承了和我?的聯姻,但是好冷漠啊,你見過?哪個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沒有過?性生活?他卻連我?頭發?絲都不屑碰。”
路汐語氣平靜:“所以你就照著我?整容?”
“是啊。”宿嫣手指尖取下墨鏡,抬頭看她,透著怨懟的聲調說:“不效仿你的模樣?,難道整容成江微的臉,江望岑就會跟我?上床了嗎?可是她不如你長得好看。”
一開?始宿嫣隻是純粹效仿路汐的穿衣風格,逐漸地,有人誇她五官動幾刀子的話跟女明星能有點兒?相似,後來就逐漸地迷戀上了這種躺在手術室裡堪比自虐的快感。
但是成果怎麼?能獨享呢?
宿嫣故意在節目裡給路汐設局,就是想?鬨出點驚天動地的動靜,跟路汐的名字一起出現,讓江望岑看她一眼,多看一眼。
可惜微博這場荒誕的鬨劇已經尾聲了。
路汐沒有走投無路去找江望岑。
江望岑也從始至終都未給她屈尊打個電話。
說到這個,宿嫣似輕輕歎息:“我?一見到他就連自己姓什麼?都忘記了,而他,眼裡除了你外,也把我?忘得乾乾淨淨。”
“該你了。”
“菩提葉是江微給的。”路汐表情依舊冷冷的,話說完,不再將時間浪費在此地,繼而慢慢從椅子起身,如水似的裙擺輕輕晃,卻挪動腳步走到了宿嫣的身側。
在她張了張嘴唇,沒反應過?來氣氛陡然轉變時,聲音變得極輕地落下一句:“知道江望岑恨到生不如死的那個人是誰嗎?”
是誰?
宿嫣從她眼裡要?到了答案。
路汐笑了,卻還要?殘忍地說出來:“我?啊。”
*
菩南山上。
兩?天前的夜晚,容伽禮郵件裡收到了容聖心瘋狂安利的影片後,便推掉了日理萬機的收購談判行?程,獨身待在彆墅三樓的影音室內不出。
他靠在黑棕色皮質大沙發?裡,平板屏幕折射出的藍光在漆黑的眉目劃過?,隨著指腹點開?,在郵件裡一份份仔細備注好的影片呈現在眼前。
路汐簽在微品娛樂旗下,隨著踏入演藝圈拿到的劇本都是女一號角色。
也都是這家經紀公司出品。
第一年?:
《黑櫃子裡的太陽》一部小眾青春文藝電影,路汐在裡麵?飾演是長期遭受家庭畸形教育的少女,最?終為了抵抗父母的世俗觀念,將自己永遠鎖在了黑櫃子裡。
《深淵之花》這部現實主義題材電影讓她身為一個新人的天賦演技得到了行?業內的認可,影片裡飾演的是自刎未果後,被關在幽暗血紅的一座閣樓裡,脖子始終纏著白繃帶的抑鬱症少女。
《你的名字》路汐飾演的是失憶少女,陰差陽錯下殺了一同從孤兒?院相伴長大的好閨蜜,並在失憶後頂替了她的名字被富豪夫婦收養回家,然後一直尋找著自己真正的名字……
《遺憾效應》路汐飾演的是殺父殺母的反社會型人格障礙少女。
《麵?具之下》路汐飾演一位渴望救贖的乖乖女,卻一次次親手殺死自己母親腹中胎兒?。
第二年?:
路汐主演的《如果你不記得》火遍了全網,劇裡的科幻題材內容女二在執行?任務時意外失去了性命,女主角傾家蕩產地找團隊研發?了一台時空穿梭機,她想?改變這個世界的曆史,無數次地冒著生命危險穿越回到了任務前,想?用自己的命去拯救女二,但是故事的結尾——
女主角還是失敗了。
她直到白發?蒼蒼還在穿越,至死都不知道時空穿梭機的說明書最?後一頁早就被人為撕毀。
內容寫著:
如果你身處的這個世界已經被改變過?曆史結局,在未來之中,時空穿梭機將無法?支持你對?曆史做出任何改變。
…
影音室徹底黑了下來,是容伽禮許久沒觸碰到屏幕。
四周也靜得沒有一絲聲響,直到他溫度冰冷的長指繼續往下翻,這次路汐主演的電影是愛情片——
《求愛我?長久》她在裡麵?飾演的是一位會跳芭蕾的美麗悲情女人,與之相戀整整十年?的愛人在舉辦婚禮前意外車禍身亡了後,她不顧親朋好友反對?將愛人的骨灰葬在了大海裡,最?後落日降臨時,來到海邊跳了支舞,很平靜地迎著連接天空的一層層巨浪,走向了遠處愛人站著光裡的身影。
《他的遺物》路汐又?演了一部愛情片,也依舊是女主角痛苦失去摯愛後,守著灰暗的家,守著那串冰冷的鎖匙孤獨度過?餘生。
《一封情書》路汐飾演的少女暗戀了天之驕子男神十年?,在懷著難於啟齒的情愫要?告白的前夕,男神卻被查出身患了癌症晚期,便無情地拒絕了她,直到死後……路汐整理遺物時才發?現那封情書,也是男神的遺書。
《生死遺言》路汐飾演的女主角為了當明星夢想?,狠心拋棄了病秧子戀人,等她在外漂泊夠了又?重回故地,卻發?現戀人已逝,隻給她留下一句話:我?不恨你,隻是恨我?自己曾經愛過?你。
第三年?:
微品娛樂開?始為了路汐接殺夫題材的現實劇本。
一年?三百六五天她沒有喘息和自愈的空間,被一疊疊劇本壓垮著本來就瘦到極致的身體骨架,直到解約前,最?後一部電影是:《三十三天》
她在裡麵?飾演的是一位啞巴妻子,被告殺夫入獄,判了無期徒刑。
…
容伽禮眼眸的紅血絲很重,花了兩?天兩?夜的時間,將所有影片都一部部地打開?看完,最?後他點開?了《三十三天》,投影頃刻間就映在了極寬的整麵?牆壁上。
影片襯得氣氛很壓抑,沒有聲音。
在監獄的玻璃窗裡,清瘦到穿著獄服都顯得鬆垮厲害的路汐被銬著手銬,關在裡麵?,像個需要?很多很多愛的流浪小動物,卻被黑暗無情地禁錮著殘破的靈魂,唯有律師來問話時,她才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小半張臉蛋,白得失了顏色。
律師問她,為何要?認罪?
路汐抬起細細手腕,隨著銀白色手銬發?出刺耳聲響,她輕輕比劃著:“想?死。”
律師又?問:“為什麼?想?死?”
“我?沒有未來。”路汐烏黑黑的眼瞳沒有眼淚,卻仿若隔著鏡頭之下,都能感受到來自她身上那股透骨的絕望攝人心魄。
她在律師一次次逼問下。
失了血色的唇,卻露出了一抹易碎釋懷的笑。
“我?親手殺死了他——”
“我?是自願入了萬劫不複的歧途,這世界太冰冷了,留不住我?,我?還是想?去找他。”
投影儀的光影從牆壁又?折射到了容伽禮身上變幻著,他的視線一直盯著路汐,仿佛不是在看她演的影片,更像是在親眼目睹著她與殺死了心愛男人的角色徹底融為一體,她是路汐,也是影片裡的她,絕望到了任由一場場人間悲劇在身上重演。
“他在哪?”
路汐那雙眼,最?終定格在鏡頭上,好似在尋尋覓覓著另一個世界裡的他。
忽然間。
暗室裡的玻璃窗被尖銳的手銬砸成無數碎片,每一片碎片裡,都有一個路汐傷心垂淚,滿是懇求,又?含著委屈控訴著: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第 38 章
“你不要我了, 是不是?”
猝然,容伽禮透過投影看到路汐這雙眼,像是在求他,救她於深淵。
仿佛被那些碎片狠狠紮進心臟, 無法拔出, 他猛地從黑棕色皮質大沙發裡起身, 又在頃刻間單膝跪在了地?毯上, 側頸的青筋明顯繃緊, 仰起頭,看不見藍的視網膜在激烈情緒起伏下晃出重影,他緊緊盯著?投影, 唯恐一眨眼路汐就不見了。
四周很昏暗, 牆壁上的畫麵依舊定格在《三十三天?》, 路汐被禁錮在監獄的玻璃窗裡。
無人?救她。
出道簽約微品娛樂旗下的三年,幕後的人?,表麵上看似給了她逆天?的資源待遇,啟動?最專業的團隊為她量身定製一部部的精品劇本, 卻讓她將?自己完全獻祭了出去,重複體驗著?各種悲劇角色裡的痛苦經曆。
而微品娛樂明知她的夢想, 又殘忍地?抹殺了這些作品任何被提名和獲獎的機會。
路汐哪怕能出現在大銀幕上, 也永遠得不到本該屬於她那頂影後之冠的加冕。
得到的,隻?有?戲裡戲外,無止儘地?沉浸在那種無望的精神世界裡, 靠著?自救的方式,讓自己從飾演的角色裡像是抽絲剝繭一樣脫離出來, 再獨身麵對這個更冰冷的名利世界。
容伽禮當初逐漸恢複缺失的兩年記憶後,自以為記起路汐, 也將?她的演藝之路調查得很清楚,親自看完這些影片,才?恍然發現路汐成名之下,所承受的精神折磨是遠超了圈內任何一位正常演員。
時間跟投影都像是被定格住,使得容伽禮看似毫無傷口的痛苦清晰而冗長,深灰色的襯衫已經被冷汗徹底浸透,他微微壓抑著?呼吸聲,骨感修長的手指攥緊了沙發邊緣。
“哥?”
容聖心的身影晃進了門內,她原是想來找容伽禮要那枚鳶尾胸針的,誰知一推開門就看到他不似平常挺直脊背,甚至半跪著?久久都沒有?起身,才?慢半拍地?意識到了不對勁,驚得撲上了前?:“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心臟。”容伽禮心臟器官傳來的清晰不適感很強烈,就當容聖心顫抖著?手要拿手機呼叫家庭醫生時,卻抬手攔下,用?低而緩慢的語調來淡化了他狀態:“沒事,不用?驚動?任何人?。”
容伽禮七年來也有?過類似這種精神崩亂到牽連到心臟的狀況,倘若叫醫生,除了給他服用?大量的鎮定藥物外,無論換多少心理?醫生也救治不了他什麼。
容聖心慢慢地?讓自己不要過度緊張,學著?,也用?輕鬆的語氣說:“我知道,你不想大伯擔心對不對,每次呼叫醫生,大伯那邊都要親自細查一遍你近期精神鑒定狀況。”
放下父子間的權柄之爭,容九旒愛子如命,是整個家族毋容置疑的。
緩了半響。
看容伽禮狀態一點點好轉起來,容聖心逐發現投影上的畫麵,靜靜看了看,想說什麼又忍不住了,之前?就聽?黎書說他在三樓的影音室看路汐主演的片子。
沒想到這片子勵誌效果這麼直觀,看得她性?情穩定的哥哥心臟病都快犯了。
…
…
容伽禮下到二樓,先前?洗個澡,從浴室踏出來時隨意裹著?一身黑絲絨的浴袍,擱彆人?一夜沒睡,肯定已經不修邊幅且憔悴得沒眼看,但是他勝在五官立體精致,即便眼眸還布著?紅血絲,也隻?會給人?某種偏執安靜又斯文敗類的感覺。
容伽禮拿起茶幾上的手機,點開路汐微信,冷白的手指編輯了條消息過去:「在頌宜開完會議了?」
一分一秒過去,像是石沉大海,沒有?回音。
容伽禮耐下心來等路汐,隨即抬起眼,掃向還晾在主臥靠窗沙發上的容聖心。
容聖心不走,捧著?果汁故意小口小口地?喝:“哥,你衣帽間藏了什麼東西?”
她語氣神秘兮兮地?想套話?,容伽禮卻神色如常:“藏了不少,你指哪一件?”
“那枚鳶尾胸針!”早在他進浴室時,容聖心就一頭栽進了主臥隔壁高級設計感的寬敞衣帽間裡,卻怎麼也找不到路汐所言的行李箱。她說:“汐汐在節目裡親自設計的胸針已經答應送給我了,她叫我找你要。”
“嗯。”容伽禮絲毫不帶掩飾知道這枚胸針的下落,應對容聖心的同時又給路汐繼續發了消息:「菩南山上的廚師做了些可露麗,焦糖乳酪味的,聖心一個人?吃不完。」
路汐始終沒有?回音。
容聖心小嘴巴還在叭叭地?說:“我今晚有?個商業重大會議要出席,禮服高跟鞋都準備好了,就等這枚胸針……哥,你把它藏哪兒了?”
「我讓廚師裝一份出來,送給你嘗嘗?」容伽禮繼續發消息,盯了許久安靜的屏幕,才?慢條斯理?地?對容聖心說:“你不是要去施行你的陽光計劃,太陽胸針更配這場會議。”
他有?一枚珍藏的古董太陽胸針,容聖心以前?眼饞了許久的。使出渾身解數怎麼都討要不到。被這個巨大的驚喜砸暈了小腦袋瓜,月牙眼都來不及彎起,又見?容伽禮提醒她:“數到三,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
“我立刻消失!”
主臥重歸於安靜。
容伽禮步伐走向了衣帽間,四麵玻璃質地?的衣櫃門緊閉著?,他開了一扇,抬起修長的手腕從裡麵拿出件簡單的黑綢襯衫和長褲,換掉身上的浴袍後,又走到中島台前?。
先前?容聖心的思維邏輯很正常:
雖然路汐把行李箱落在了彆墅裡,樓下沒看到,就是在樓上了,大概率不可能在她和忙著?全國各地?巡回開演唱會實現歌手夢,八百年才?回來住一晚的俞池房裡。
那隻?能是被秘書誤搬到了容伽禮的私人?領域。
容聖心一進來腦子裡就隻?有?行李箱三個字,卻忽略了最明顯的中島台。
此刻容伽禮兩指將?放置著?各式胸針和袖扣首飾的玻璃抽屜打?開,視線停在了左側第二排,被周圍璀璨寶石襯得最不起眼的普通材質胸針上。
鳶尾花型的設計似蝶,顏色幽藍,落在他眼中,卻是一片很淡猩紅色。
半響。
容伽禮立在鏡子前?,戴好了這枚鳶尾。
*
頌宜的辦公老洋房。
窗外夕陽最後的一絲聖潔金邊的霞光落在路汐的指尖,她握著?靜音模式的手機,卻不妨礙秒看到容伽禮發來的數條消息。
她斟酌著?言辭,卻始終不知道該怎麼回。
明明隻?是詢問她要不要吃可露麗而已。
可路汐了然於心,蝴蝶鑰匙設計稿的事件在網絡上是徹底平息了,但是在容伽禮這裡,他從頭到尾保持緘默,放任她先處理?好外界的事,卻不代表就這麼過去了。
慢慢地?,屏幕的光熄滅了。
路汐純純粹粹的還沒想好,索性?就把手機遞給了安荷,柔了聲色囑咐除非有?人?致電,其餘時候就幫她保存。
容聖心送來的那些名廚,路汐已經禮貌請了回去,她從冰箱裡拿出新鮮食材,準備親手為頌宜加班加點陪她這一戰的同事們做頓晚餐,犒勞下彼此。
陳風意雖然小少爺習性?,卻鮮少有?人?知曉他也擅長一手烹飪。
兩人?都在整潔明亮的廚房忙著?。
路汐一邊表情認真專注清洗蔬菜,冷水滑過她手背上的細細青色血管,偶爾一邊偷師著?陳風意的拿手菜,卻遭到他笑?聲肆意道:“死心吧,你就不是伺候人?的那塊料,到頭來還不是要我來主廚?”
“我洗菜了。”路汐柔聲反駁,又提議:“還可以幫你切菜。”
陳風意承受不起:“你彆把你那雙手傷了。”
“投了巨額保險的。”路汐真真假假的開著?玩笑?,從表情到語氣,是已經完全將?深陷輿論戰的那事從心頭放下,說:“傷一下也不要緊。”
話?聲剛落。
門外安荷冒出了個小腦袋,結結巴巴地?說:“汐汐……外麵,鳶尾胸針,來找了!”
她說得不清不楚,陳風意卻騰不出手,握著?鍋鏟把控火候,隨口道:“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宿嫣那瘋女人?都登門過來。
還有?什麼人?找來,是比她更讓人?震驚?
聽?到鳶尾胸針四個字,路汐起先以為是容聖心尋來為她祝賀渡過這場輿論戰,抬起眼眸看過去時,卻怎料見?安荷沁著?滿額細汗,又急著?說:“有?個超級神顏的男人?來找汐汐!”
路汐怔了怔,指尖從透明水流猛地?收回,想也不想的往外跑去。
複古的樓內有?三道台階,搖搖散散地?落著?一地?紫藤花瓣,她比安荷更急切,眼見?著?容伽禮就站著?不遠處,那身襯衫彆著?似蝶幽藍的設計感胸針,也分辨不清是誰更襯了誰,那張臉卻足夠驚動?了整棟老洋房的人?。
急了些,漆黑的眼眸一直盯著?容伽禮,走動?間,細高跟猝不及防就被台階縫隙卡了下。
路汐朝前?傾,她其實不怕摔傷,這七年跌跌撞撞了無數次,摔了疼了,也習慣怎麼去自愈和咬牙忍耐下這一份傷痛。
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下秒,卻被容伽禮先有?預感地?給接住了,右手拽著?她冰涼的腕骨拉近,未說話?,手臂將?她抱得很緊,緊到路汐甚至能清晰聽?到他心臟跳動?的聲響。
很重很重,透過那枚幽藍的胸針,一下一下傳遞到了她這裡。
有?那麼幾秒,路汐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動?了動?唇卻發不出聲,隻?能這樣站著?,讓這個擁抱持續了整整一分鐘。
直到拿著?滾燙鍋鏟,緊跟著?出來的陳風意難以置信地?撞見?這幕,驚得原地?摔了跤,失手打?翻了一鍋美?味魚頭湯,全喂到了他右腿上。
“小陳總!”安荷穿透力極強的尖叫響起。
陳風意忍著?劇痛,緊緊盯著?路汐和容伽禮抱在一起的身影。
腦袋裡就兩個真實無比的想法:
操啊!他沒有?給自己投巨額保險!
這算工傷!!!
“風意。”路汐也被身後巨響的動?靜一驚,下意識要和安荷一起去攙扶陳風意,細高跟還未邁出半步,又讓容伽禮給拉近了回來。
他不放手,視線低垂盯著?她白淨的臉頰:“跟我走。”
當下這般兵荒馬亂的場景,路汐就算不跟他走也不成了,軟軟地?妥協下來:“我跟你走。”
…
走之前?。路汐先確認陳風意的腿傷燙得不算重,又報了兩款藥膏讓安荷去買,才?跟著?出了老洋房,而容伽禮寸步不離在身旁,盯著?她就跟盯什麼似的,有?些事也暫時不好跟自家經紀人?坦白清楚。
剛上車,路汐微蹙著?眉心,抬頭就看到陳風意和安荷一左一右扒著?窗框,死勁兒往她這看。
分秒過去。
車窗直接被容伽禮麵無表情關上了。
沒了熟人?窺探的視線,前?方的秘書和司機都儘量當個透明人?,封閉的車廂內一時間安靜到讓路汐也不知該說什麼,怕從唇齒間溢出一個字後,他就開始找各種刁鑽角度質問了。
這種預感𝔀.𝓵,從容伽禮那個莫名其妙卻讓她很有?安全感的擁抱開始,便越發強烈。
他是來翻舊賬的。
容伽禮語調尚且平靜地?問她:“口渴嗎?”
路汐下意識咽了下口水,順著?他的話?點頭。
容伽禮見?狀拿瓶水給她喝,擰開了瓶蓋。
路汐伸手接過,遞到唇上抿了一小口,兩扇濃睫顫動?,極小幅度地?側過臉,發現容伽禮還在沉靜地?注視著?自己,又輕輕的喝了口。
去往菩南山的一路上,路汐尷尬了就喝水,還真叫她喝完。
等抵達那棟堪比藝術品的白色彆墅,夜色愈濃,路燈的光顯得清亮,容伽禮先下車,沒讓秘書替她開車門,親自繞過了車頭為她開。
讓堂堂容家掌權人?屈尊來開車門,已經是大跌眼鏡的事了。
而保持安靜的路汐都沒機會高跟鞋沾地?,便讓容伽禮從車內抱了下來。
秘書識相地?悄然退場。
眼看著?要走進玄關,路汐再也保持不了安靜,心底有?種被當成玻璃易碎品的錯覺,壓下這股異樣情緒,白細的手腕小心翼翼地?環著?他的脖頸,終於輕聲問:“聖心在家嗎?”
“不在。”容伽禮無論是抱她,還是用?眼神壓她,都是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反問了句:“在的話?就不讓抱了?”
前?腳剛把陳風意給嚇死,路汐是怕這會兒又嚇死容聖心,抿了抿唇被他問得不吱聲。
等容伽禮進了客廳,連燈都懶得開,直接上黑暗寬敞的二樓,意思不言而喻。
這下輪到路汐嚇死,心裡有?預感,情緒高度緊張地?沉浸在他此刻的懷抱裡:“容伽禮——”她想找點話?題聊一下。
“嗯?”
“你這幾日……聖心都跟我說了。”
“嗯。”
“那片,兩天?兩夜,你是有?多大的癮看了幾遍啊?”
路汐問下這句話?時。
恰好容伽禮將?她放到了主臥那一張柔軟光滑的真絲大床上,消瘦的身子骨陷在了裡麵,頃刻間就讓屬於他的氣味所包裹著?,話?斷了,餘下的半點尾音都被他吞回了唇舌下。
路汐的視線還沒適應黑暗,視不見?他俊美?麵容的神情,隻?知道吻得極重,不容她有?一絲抵抗的餘地?,懸在床邊的指尖用?力蜷了起來,容伽禮就伸手而來,與她十指緊扣抵在了枕頭上。
過了好久。
容伽禮抱著?她一直親,從唇退開,就往她的眼睫毛,鼻尖和隱在烏黑發絲間的耳朵舔吻,而路汐隻?能安靜地?承受,彼此長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任何對話?。
隻?是始終安靜著?,她暈乎乎的理?智很荒唐想問,怎麼還不脫衣服?
不脫衣服就直接做嗎?
有?癮的是他,怎麼顯得她很急似的,可不問這個,她也想問準備避孕套了沒有?。
下一秒,容伽禮扣緊她指尖的手就鬆了。路汐主動?在黑暗中摸索他的襯衫,麵料極滑,微微顫栗著?想找紐扣,卻摸到了那枚觸感冰涼的鳶尾胸針。
倏地?,容伽禮伸手撳亮了床頭櫃的一盞燈,暖黃光暈直直照到了她潮紅的麵頰上。
路汐眼眸含著?濕潤的水,被晃了晃,忽然聽?到他麵無表情地?念出一句:“我不恨你,隻?是恨我自己曾經愛過你。”
微微急促的呼吸猛地?停了。
路汐甚至都忘記呼吸這回事,一張無可挑剔精致的臉蛋更是瞬間就雪白起來。
這句電影的台詞:
容伽禮說的台詞是《生死遺言》這部電影結尾出現的,是讓她沉浸在這個角色裡後,最痛不欲生的一句話?,困住了她好久,久到一旦到了夜裡她就害怕睡眠,怕夢裡會出現容伽禮已逝的身影。
後來上一任經紀人?看她殺青完又再次迅速消瘦到隻?剩下可憐兮兮的骨架子,毫不在意會減弱這張皮囊顛倒眾生的美?麗,甚至像是終於讓絕望給打?倒了,狀態比上一次劇本殺青時都要嚴重。
實在看不過去。
上一任經紀人?隻?好私底下給她喝的水投放安眠藥,使她在白日高強度的工作之下,終於能不知不覺地?安睡幾個小時。
那三年以來,輪番在各大劇組拍戲的記憶如海水洶湧地?撲向路汐,她的身子險些搖搖欲墜,卻同時有?了那股熟悉的求生本能,指尖鳶尾胸針滑了下來,無意識地?去推開容伽禮,想要下床。
“今時今日,你想跑哪去?”
容伽禮卻不如她意,一改先前?尊重她什麼都不問的姿態,帶著?強勢者?的壓迫感,分毫不留地?將?她困在了這張大到哪裡都逃不開的床上,俯下身逐漸靠近,骨感的修長手指將?那裙擺下的腳踝握住:“一問你就跑,你怕我問什麼?”
路汐被他的眼神壓得越來越緊張,隻?能莫名開始落淚,說不出話?。
她的淚,沒有?阻止的了容伽禮:“怕我問為什麼要偷偷設計出那枚蝴蝶鑰匙?”
又一滴淚,從路汐雪白的臉頰無聲滑下。
容伽禮冷靜的麵目下仿佛憋著?冰冷憤怒的情緒,字字清晰:“怕我問你,有?沒有?後悔過一刻當年搬出跟赧淵約定好去實現你的演藝夢想借口,狠心拋下我們這段初戀情?還是怕我問,你在上一任經紀公司的那三年裡過得怎麼樣?”
路汐搖搖頭,淚眼看著?他的眼神,顫顫地?像是哀求。
彆問了。
“每一天?過得很辛苦這幾個字不會說?”容伽禮更加靠近,托著?她的臉蛋兒,溫度燙人?的指腹將?那些礙眼的斑斑淚痕都一點點抹得乾淨,仿佛留下會玷汙到她似的,最後用?自己的額頭貼上她。
主臥室內是那麼靜,路汐瑟縮著?的身體猛顫了下,閉著?眼睛企圖去回避時,卻聽?到他嗓音異常沙啞地?問:“你憑什麼過得不好?”
“憑什麼?”
“回答我。”
“路汐。”
“你憑什麼過得不好?”
第 39 章
“進入演藝圈成為演員前, 我曾認下了一筆債務。”
路汐徹底崩潰了心理防線,烏黑的眼眸晃著淚意,望著容伽禮,努力地?想?將他?看清楚些, 無法跟人隨意宣之於口的情感壓了太久, 近乎沒辦法讓自己說?出完整的一段話, 啞了聲重複著說:“那筆債務是我爸爸簽字畫押欠下的, 是用來救我媽媽命的, 我必須還。”
“容伽禮。”
“十六歲前,在你還沒來?到?宜林島靜養……我媽媽就已經身患癌症晚期了三年,她是靠著我爸爸一筆一筆欠下的債務在這個世界上多活了三年時間。”路汐提起這些, 即便已經很?克製情緒了, 還是很?想?哭。
容伽禮此刻卻?沒有抱她, 過於幽沉的雙眸除了盯緊她眼圈泛紅的臉蛋外,什麼都沒有。
她保持著靜止的跪坐在床上姿勢,肩膀都在微微顫抖著,說?:“媽媽日日被?病痛折磨撐得很?辛苦, 但她痛時?總是笑的,她說?不想?死, 死了跟爸爸一世的緣分就儘了……日後跟路瀟這個人再也沒了任何羈絆, 她割舍不下,想?活,爸爸也想?她活, 多活一日也好?。”
“媽媽死了。”
“她死後那年立春,宜林島被?台風登陸, 而你同樣經曆喪母,攜那幅有我媽媽背影的油畫來?到?了這座島, 我太想?她了,想?多看她一眼,才?經常跑來?你的彆墅看這幅畫。”
“爸爸他?……爸爸後來?也去找媽媽了,街坊鄰居都說?他?為情自儘,但我知道。”路汐將堵在心口的往事?傾訴出來?,垂下了頭,眼淚落下來?:“他?還不起那些債務了,又不想?為江樹明做事?,更?不願拿自己的女兒抵債,爸爸他?,他?拿自己的命抵了債。”
室內陷入了短促的寂靜。
容伽禮臉色極差,話直接問:“債務多少?”
“六百萬。”路汐仍舊是微垂著頭,從唇齒間輕輕透露出的這三個字像是無情地?暴露著此刻脆弱的自尊,六百萬放在現在能還得輕而易舉,但是放在當年是足以摧毀了一個本就掏空積蓄的普通家庭。
“江望岑用這份六百萬債務簽了你三年?”
乍然聽到?這個名字從容伽禮口中冷漠地?說?出,路汐有點兒情緒恍惚,凝住眼淚才?敢去看他?,好?一會兒,她回道:“是,是我心甘情願簽下的經紀合約,隻有還清,我想?爸爸媽媽才?能在天堂得到?安息。”
是她不願,不願跟江家還有這筆債務在中間死死糾纏著。
“江望岑為你量身定製的劇本,也是你自願演的?”容伽禮問。
成為一名演員的這個夢想?是伴隨著她長大?,猶記得年紀還很?小的時?候,愛看詩集的媽媽會經常帶著她和赧淵坐在燈塔下,吹著海風,溫柔地?將詩集裡的故事?講給她們聽。
後來?性?格悶又有些憂鬱的赧淵,仰起頭,烏黑額發很?久沒修剪稍稍長了一點,垂在眉際,卻?襯得漆黑的瞳孔亮亮地?說?:我長大?後,想?當一名會寫故事?的編劇!
她則是小臉蛋兒透著淡淡粉暈,乖巧地?依偎在媽媽懷裡,讓海風將她稚氣的聲音,和遙不可及的夢想?都吹向了大?海:我想?當演員。
路汐喜歡傾聽媽媽講述著詩集裡的故事?,喜歡故事?裡的人物,想?將人物的情感演繹出來?。
她的演員之夢。
被?江望岑從江微的書信中得知,路汐同時?心知不簽微品娛樂旗下三年,以江望岑背後的資本可以輕而易舉讓她哪怕真正踏入了演藝圈,也無戲可拍。
路汐從最無援的困境裡抓住了一絲渺茫的機會,而她成名之路不好?走,在獨自承受痛苦的整整兩千多日夜裡,才?被?上天眷顧,終於能有幸見到?容伽禮。
此刻麵對他?的問題,唇動了動,卻?難以回答出來?。
容伽禮非要逼得她說?似的:“你總愛撒謊騙我,如今又想?瞞多久?”
“劇本是我自願接的,這三年來?無人強迫我去演……這些角色。”路汐唇上的血色很?少,一絲紅都是她生咬出來?的,這股疼痛讓她保持清醒理智,不被?哭暈了頭腦:“合約期限結束後,我跟江望岑之間債務已清了。”
“清了麼?”容伽禮慣於壓製本性?,卻?在此刻有股淩厲不可預知的殺意浮在了眼底。
他?要找江望岑——
路汐讀懂了這層深意,下意識去握住他?冰冷的腕骨:“求你,不要,不要再追究這些事?了。”
她性?子倔得要人命,極少能說?出求這個字。
容伽禮看著路汐的手指,那麼細,卻?握著他?越緊,如同握住了他?心臟:“你為江望岑求我嗎?”
路汐先沒有回答,淚眼對視著容伽禮,隻覺得他?眼神黑而沉靜得厲害,像極那片海島的深海,湧起了很?深的晦暗情緒,要將她溺亡在了裡麵。
沉默了很?久,發出的聲音一直帶著微微顫抖說?:“是。”
容伽禮臉上神情很?淡,笑了。
“債務也好?,私人恩怨也擺,都是我和江望岑之間的事?,我不想?第三者卷入進來?。”路汐逼迫自己狠心點,沒有去躲避被?他?凝著的眼神,將脆弱的情緒褪去,又擺出了無懈可擊般的清冷姿態說?:
“我現在過得很?好?,有成名在望的演藝生涯,是萬眾矚目的當紅女明星,又拿下了圈內著名導演電影的女一號角色,名利光環皆不缺。”
他?是第三者?
容伽禮沒有聽進去她最後強行撐起尊嚴的一番話,注意力都被?這句給惹得眼底蔓延著血絲,彼此間的氣氛再次陡然安靜,靜得路汐心臟跟著陣陣緊縮,想?彌補一句。
她從未怨過他?了無音訊的這七年。
但是空白的七年是真實?存在的,橫亙在了她和容伽禮之間。
容伽禮在她淚眼欲言又止的注視下,起身離開了這張床,壓迫感仿佛也隨著他?一寸寸地?遠離了她周身,抬步到?門口,他?修長手指握住門把轉動時?,忽然側過首對路汐,嗓音比今晚任何時?候都要沉了幾個調,落下一句:“你對彆人心慈手軟,對我倒是毫不留情麵的狠心。”
…
一聲重?響,主臥的門在眼前關上。
路汐僵硬很?久的身體坐著動不了,有些失神看著這扇門,又看著被?盈盈水波似的燈光照映在牆壁上的纖瘦身影,光影如水,仿佛要將她一起卷入了時?光倒流的錯覺之中。
這刻,路汐腦海中掠過曾經時?光裡的很?多畫麵和場景。
其中一幀是容九旒。
那時?她寄宿在江家念書,一出學校就西裝革履的保鏢請到?了白城沿海邊上最奢華的酒店總統套房裡,她抱著書包往裡慢吞吞地?走,卻?很?快就看到?了坐在客廳中央沙發上的容九旒。
容九旒並沒有擺出權勢煊赫的容氏家主姿態,反而對她態度親和,麵容上戴著金絲邊眼鏡,極其俊美的眉目深邃卻?又透著淺淡的情緒:“我是容伽禮的父親。”
路汐看得出來?,容伽禮生得極好?的那張臉,是隨了父親。
“伯父,您好?。”她很?乖,停頓了兩秒後,又微微鞠躬。
容九旒語調溫和地?讓她在這裡彆拘謹,隨即又問她上了一天學,會不會肚子餓?
從剛剛開始逐漸接觸下來?,路汐雖琢磨不透請她來?此是為何,繃緊的瘦弱肩膀卻?慢慢放鬆了些,她想?這是容伽禮的爸爸,不是壞人。
容九旒確實?不是壞人,他?請路汐吃了豐盛的晚餐,又給她備了不少甜點。
聊到?的話題,都是像個長輩很?平易近人地?問她學業怎麼樣,有沒有興趣一直跳芭蕾,圍繞完她身上的,又隨口似的問了一句:“聽說?你爸爸在外欠了不少高利債務,需要幫助嗎?”
路汐小口嘗著奶油蛋糕的動作忽停了下來?,抬起頭,安安靜靜地?看向了容九旒。
容九旒也同樣審視著她。
餐廳的水晶燈照著路汐一瞬間就有些白的臉,也照著她洗得發白的水藍色衣裙。
半響,容九旒淡淡道:“伽禮上周回了趟家,跟他?爺爺說?在這裡認識了一個女孩子,身為親生父親,難免也心生好?奇自己的獨子會被?怎樣的女孩子吸引……”
他?話斷在這兒。
恰到?好?處給足了小小年紀的路汐尊嚴和體麵。
路汐沒說?話。
人人都有難言的隱私,她的父親路瀟債台高是真,被?外麵那些人打著“父債女償”的旗號想?把注意打到?她身上也是真,將她送到?江家寄宿避難也是真。
在容伽禮父親的眼中。
她連一張家世清白的履曆都沒有。
容九旒既給了體麵,就不會再繼續出言揭露她原生家庭的不堪,等?路汐將奶油小蛋糕吃乾淨,又邀請她回到?冰冷冷的偌大?客廳,看了一份長達兩三小時?記錄著容伽禮從降生起的錄像視頻。
容九旒說?。
這份錄像帶,是他?妻子最完美的藝術作品。
也是他?妻子留給他?此生最後一點念想?。
這份錄像帶,也同樣讓路汐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容伽禮天之驕子的生活,他?自幼就智商極高,完美繼承了父母天賦和完美驚人的骨相,身在顯赫家族裡備受著父母和長輩們的寵愛,還有一群家世旗鼓相當的發小們陪伴。
他?這樣的存在,普通人隻有遙遙仰望的資格。
而美色產生出的一絲微不足道的情感,對容伽禮的人生而言是最沒有價值的東西。
容九旒用價值來?衡量了路汐的存在。
錄像結束後,客廳陷入了暫短的黑暗,唯有落地?窗外灑進來?的月光,一片聖潔地?落在路汐臉上。
她思考了半響,才?慢慢地?看向容九旒,那雙眼濕漉漉的,黑眼珠又比普通人都要大?一些,看人時?就顯得靈動又真誠。
“容伽禮是一個好?人。”
“沒有遇到?他?之前,我不知道原來?這世界上,還有這麼好?的人。”
“我生在宜林島,是沒有見過什麼世麵,容伽禮出現在我眼裡,他?就是我的世麵。”
“他?是我的世麵,也是我渴望快點長大?,快點獲得自由,跟他?一樣變成很?好?的人,變得有能力去愛人的至高無上信仰。”
一切畫麵都恍若夢醒戛然而止。
路汐半躺閉上了眼睛,雪白的麵容仍是哭紅的,隻是情緒耗光了這具內裡儘碎的軀殼力氣,彆說?下床了,就連給自己蓋好?被?子都做不到?。
夜色深得像幽藍的海底。
她在柔軟的床墊上卻?越睡越覺得冷,無意識地?蜷曲膝蓋縮成了一團,就在快往地?板墜下時?,被?推門進來?的容伽禮給抱在了懷裡。
路汐垂落的睫毛微顫,壓抑住了酸澀情緒,假裝未醒。
容伽禮手臂抱著她一直沒有鬆開過,繼續往床上躺,近乎沉重?地?,無聲給了她很?多親吻和溫暖。
直到?路汐這具猶如空殼的軀體感受到?他?情感,逐漸開始佯裝不下去,忍不住動作很?輕地?回吻時?,有些紅的唇說?:“你燙到?我了。”
容伽禮由淺至深地?吻,禁錮著她腰身的手臂肌肉線條成了陰影:“燙到?你哪了?你感到?痛嗎?”他?低低啞啞的嗓音問出這句話,同時?像是故意就要讓她生出痛意,連擁抱和親吻都帶了懲罰意味。
隻有她痛了。
容伽禮在此刻,才?相信彼此間存在過某一瞬的愛情。
*
*
在浴室洗了很?久。
菩南山這棟彆墅裡沒有提前準備避孕套,路汐和容伽禮互相親吻到?後半夜,除了關鍵的最後一步還尚存幾分理智不能做外,都儘力地?取悅著彼此。
她被?抱回主臥的床上,有意想?要哄好?容伽禮冷冰冰的心:“我是不是長大?了?”
也想?調節下氣氛。
容伽禮披著浴袍在床沿坐下,洗過澡,兩人共享著同款沐浴露的香味,他?卻?充斥著蠱惑人心的性?感荷爾蒙,隨隨便便端起玻璃喝水的動作,都賞心悅目到?了至極。
路汐將今晚哭過,失魂落魄過,起起伏伏過的情緒都恢複到?了正常線。
端著三分冷靜,倒是欣賞了會兒,然後膝蓋跪著慢慢移動過去,將被?水洗得乾乾淨淨的臉蛋往他?肩膀貼著:“我長成你喜歡的樣子了嗎?”
容伽禮將水喝得見底,側首而來?的目光與她撞上,也很?直接:“沒有,你哪裡都很?討厭。”
“原來?我長成你討厭的樣子啊?”路汐微微點著腦袋,趁著他?還沒冷漠地?收回視線之前,又說?:“那你把胸針還我。”
“好?。”容伽禮輕而易舉地?答應歸還了,語氣和神態沒有半點言不由衷,就在路汐心底訝異到?都不會眨眼時?,這回是聽他?說?:“但那枚蝴蝶鑰匙,你什麼時?候還我?”
“什麼啊?”路汐有點無語,同時?拉起被?子將自己埋起來?,聲音透出來?時?就有點兒模糊:“你這人,說?得話我都聽不太懂。”
容伽禮想?問問哪個字不懂,伸手一掀開,她已經睡著了。
*
路汐深感自己和容伽禮的關係就差一盒避孕套的事?了,無論是鳶尾胸針還是蝴蝶鑰匙落在誰手頭上都不必分得那麼清楚。
一夜安然度過。
路汐心知肚明能讓容伽禮冷下臉色,對她說?出那句:「你對彆人心慈手軟,對我倒是毫不留情麵的狠心」。
是動了真怒。
她雖然阻止容伽禮去找江望岑清算這三年,卻?不願跟他?之間的關係僵在江望岑這事?上。
不值當。
路汐早上在二樓這間主臥睡醒時?,就沒提過要離開的事?,乖乖趴在枕頭上,那雙眼已經消了腫,漂漂亮亮的盯著容伽禮下床,踩過垂落在地?上的睡袍,走向浴室。
不管容伽禮去哪兒,她都如影隨形注視著不放,等?一前一後洗漱完,樓下的廚師也坐好?了早餐。
路汐從上次行李箱裡拿出一套乾淨衣物整齊穿好?,先往餐桌前乖乖地?坐著,趁著秘書在客廳給容伽禮彙報機密工作,不便聽一耳的空閒時?間裡,她拿手機給陳風意發了近日想?要休假的消息。
陳風意從昨晚起,精神狀態就癲到?了現在,所以回的很?快:“是休婚假還是產假,你說?清楚點。”
路汐垂眼掃了下手機屏幕,兩三秒內又去看容伽禮身影,見他?端坐在沙發上,深灰色西裝嚴密包裹著修長身軀,接過文件的那隻手,袖扣是黑寶石質地?,極襯膚色。
看半響,連餘光都沒分給在旁的秘書一分,又落回屏幕,抿了抿唇回:“我是什麼奇奇怪怪的變異物種?嗎?一晚上就能生個小寶寶休產假?”
陳風意:“不如你去醫院查一下身體?我覺得也不是不可能。”
連容伽禮都召到?公司來?了。
並非是他?小題大?做,陳風意一直都認為像容伽禮那個圈的存在,跟他?們這些豪門圈裡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就如同隔著天塹,那才?是真正被?頂級家族傾儘一切嘔心瀝血培養出來?的繼承人。
說?他?的權勢能隻手遮天,都不為過。
路汐一個低調拍戲,隻知道把劇組當家的女明星。
就這麼被?容伽禮抱了?
還被?他?當眾帶走?
陳風意看微信聊天界麵上,她遲遲不回,又追問:“你要是被?他?強取豪奪了就回複1,被?他?囚禁起來?才?來?申請休假就回複2。”
路汐白皙的手端起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喝著奶,接到?這則消息後,來?不及咽,垂著眼沒忍住回:“要是被?囚禁了,怎樣?”
陳風意義正言辭:“報警是沒用的,你老老實?實?點兒。”
哪有人勸被?強取豪奪囚禁的老實?點,路汐指尖一停,接著強行跟自己批了假:“唔,我們就這麼愉快談妥了,最近的工作行程都暫且擱置,你想?八卦的事?,也一切等?我回來?。”
陳風意:“???”
什麼時?候愉快談妥了?
路汐隔著屏幕,像是早就預判到?他?的反應,又追加一句:“你叫我老老實?實?點。”
陳風意拿出殺手鐧:“你不要夢想?了?”
路汐一字一字地?回:“要夢想?,我也要信仰。”
第 40 章
容伽禮無論是身處何地, 早已習慣被目光追隨,但是路汐的?看,和彆人不同。
她那雙眼?生得極美,盯人時不帶任何冒犯的打量, 籠著笑, 當你回過頭時, 會發現她始終都在?很專注安靜地看著你, 如同剛剛。
容伽禮被這麼看了一早上, 待他批好?項目文件,起身扣好?西裝,準備外出。
路汐抿唇也跟了過來?, 沒猶豫地伸手推開另一端後座的?車門, 彎腰往容伽禮的?旁邊規規矩矩坐好?。
車子向菩南山下行?駛。
容伽禮姿態從?容靠著真?皮質地車背, 自昨晚冷下臉色開始,表情就很寡淡,手指漫不經?心地撥弄著寶石袖扣,也不說?話。
路汐抬眼?, 悄然地看了下前方保鏢和目不斜視的?秘書,頭歪向他肩膀, 聲音很輕說?:“我早上在?衣帽間換衣服時, 噴了點玫瑰花味的?香水,你有聞到?嗎?”
容伽禮看了她湊近的?腦袋一會兒,淡淡說?:“沒有。”
怎麼會啊?路汐覺得他有意為之把聊天堵死, 而此?時此?刻,哄人的?她暫時拋棄了自尊心, 抿了抿唇,把話說?得漂亮:“我不僅噴了香水, 還跟經?紀人請假呢,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
容伽禮就說?了三個字,路汐卻能從?他略顯陰陽怪氣的?語調裡聽出極大的?不爽,跟著默了秒,雖然這?般把他看牢,有一小部分?成分?是唯恐他親自去?找江望岑,但是這?事放在?明麵上說?,不會安撫到?誰的?情緒,隻會火上澆油。
路汐佯裝會意不出,小聲地強調道:“反正我就是很香。”
容伽禮今日的?行?程排得很滿,之前被他待在?影音室幾日閉門不出,往後推延的?收購談判計劃都需親自出麵敲定下來?,會議酒店位於泗城得天獨厚的?的?繁華區域,他到?之前,合作方公司的?團隊比較重視,早已在?此?等候了。
這?些商業機密路汐都避著,沒好?奇也沒去?聽,心裡琢磨著不跟進?會議大廳,也不好?晾在?門前當個賞心悅目的?花瓶守著,不然這?兒形形色色的?商界人士不少,難免會有媒體?記者?跑來?采訪之類的?,萬一被意外撞見,可能高低都得在?報紙上給她寫一篇:《當紅女明星舍身攀附權貴,卻慘遭拒之門外……》
她心緒略微飄遠,容伽禮卻在?此?刻停下步伐,他自然不會讓路汐單獨在?這?酒店裡,召了黎書過來?陪同左右,修長的?兩指夾著黑卡,遞到?了她手心上:“去?逛逛。”
這?家七星級奢華酒店的?一樓有高端購物中心,比起跟進?去?當人形掛件,路汐慢半拍地接納了容伽禮讓她去?消費的?安排-
這?張屬於容伽禮名下的?黑卡,薄薄的?一張,就像是進?入他權利世界的?入場券。
路汐垂眼?看了會,指尖很慢地攥緊,尖角紮著肌膚,疼意卻顯得清晰而真?實。畢竟這?些年她想儘一切方式去?找容伽禮,想成名,想能有資格接觸到?他的?世界,甚至魔怔到?了哪怕是寧舒羽臨時喚她出席一個看似普通的?豪門宴會,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去?赴約。
如今容伽禮親手給她卡,路汐在?接過的?那秒開始,都覺得好?不真?實。
她沒有收藏高奢珠寶首飾的?習慣,對物欲一直都是很低,所以黎書陪她逛了會兒,見好?似都沒什麼特彆喜歡的?,便在?旁提議:“容總一時半會結束不了會議,不如我現在?備車,陪路小姐去?另一處品牌店逛逛?”
路汐如今心思?敏感著,黎書的?話,很有想忽悠她走的?嫌疑。
略想了想,她輕聲問:“怎麼不見周秘書?”
黎書被誤解的?深,還真?不是想哄騙走路汐,先前他失職沒有調查清楚啟林資本,如今這?事,容伽禮已經?全權交給了周境川遠赴一趟國外去?處理。他是有愧於心的?,也站在?路汐的?角度思?考了片刻,言辭謹慎回答:“境川被外派出去?了。”
路汐看了眼?麵前這?位相貌俊秀,又姿態文雅的?秘書,隨即似是不經?意地聊:“我知道的?,容伽禮肯定讓你們把我調查了個徹底,但是能透露一下,他都私下吩咐了什麼嗎?”
黎書秉承著說?多錯多的?風險:“不好?說?。”
路汐見他麵色辛苦斟酌出了這?句模棱兩可的?話,生怕被她為難,也隻是淡淡笑了下,在?結束這?個話題之前,她看向前方,聲音轉瞬又輕到?猶如呼吸:“我並不是很在?意江望岑的?生死……”
出於某些原因,她必須饒恕一些事,同時也不想容伽禮的?手沾上。
僅此?而已。
*
在?這?層的?高奢店鋪逛了快兩個小時,路汐什麼都沒給自己買,也沒動用那張卡,是用自己拍戲賺來?的?片酬,挑挑揀揀選了半天,最終給容伽禮買了副價格不菲的?黑瑪瑙袖扣。
店員態度溫柔地在?櫃台包裝起來?,與此?同時坐在?棕皮沙發那邊一位妝容明豔的?女人翻著珠寶冊子,也看上了這?款。
但是已經?斷貨。
路汐聽到?另一位店員在?溫聲細語地解釋已經?停產,調不出貨,微側臉望過去?時,恰好?對方也眼?角輕輕挑著往這?邊看,對視幾秒後,一時氣氛是靜下的?。
路汐既付了錢,就沒有拱手相讓的?道理。
而這?位,在?視線觸及到?一旁陪同的?黎秘書後,便不再擺出貴千金的?姿態。
“譚名祺小姐。”黎書打招呼的?用意,也是在?提醒路汐這?是何人。
姓譚。
又與意大利有過一麵之緣的?譚百潼眉眼?生得幾分?相似,路汐心裡莫約是猜到?了身份,麵上始終掛著笑,卻收回了平靜視線,繼而看著店員打包。
譚名祺對黎書微笑,那目光,很快落回路汐身上。
誰都沒有想結交彼此?的?意思?,但是不妨礙她對路汐產生的?好?奇,隻因堂姐上一次回家族時有透露過幾句風聲,說?諸多版本的?傳聞裡,最貼近真?實的?一版是容伽禮壓根就忘不了拋棄過他的?那位前女友,正追求不舍著人家。
還說?那位前女友是個女明星,酒量好?性子好?,生得一副讓人完全抵抗不了的?美貌。
彆說?容伽禮喜歡了。
譚百潼見上一麵,在?心裡都念念不忘了好?幾日,要不是公務纏身又有蕭旌陌攔著,都想再約她。
又叫她彆癡心著有朝一日能和容氏聯姻了。
且不提如今無人能做主容伽禮的?婚嫁大事,即便他真?願意跟人結婚,十有八九娶進?門的?就是這?位前女友。
譚名祺沒料想到?容伽禮那個圈會輕易地接納路汐,如今意外碰到?,就不遮遮掩掩心思?地盯著她身影看了一會兒。
喜歡同款黑瑪瑙袖扣。
連喜歡的?男人都是同一個,還真?是巧合。
十分?鐘後。
路汐拎著購物袋慢悠悠地離開這?家高奢店鋪,黎書緊跟左右,差點兒額角都要冒出冷汗。
看他這?副模樣,路汐倒覺得有趣似的?,輕輕笑了笑:“你這?樣,我要以為容伽禮和譚名祺有過一段了。”
“沒有沒有。”黎書怕她的?話是說?真?,連聲自證著容伽禮的?清白。
路汐往電梯方向走,他就繼續緊跟左右說?:“雖然外界有過秘聞譚名祺被容老爺子挑中,但是容總見到?譚名祺第一麵時,就直言了不會接受長輩一廂情願的?聯姻安排,讓她另擇良緣。”
路汐細細聽著,同時心底浮現起譚百潼曾言過:
容家老爺子編造過俗套的?愛情故事,想騙容伽禮先結婚。
難道是為了促成這?樁婚事,給譚名祺身上套了一些自幼就仰慕容伽禮多年,或者?是在?彼此?都不記事的?年紀,其實是有段兩小無猜的?過往?
想借此?,博取容伽禮對安排聯姻的?對象好?感?
路汐總覺得哪兒不太對,又覺得方向應該沒琢磨錯。
等她從?電梯邁出,看到?會議大廳的?門也被推開,便下意識將這?些都拋之腦後,眼?眸看向容伽禮和一行?西裝筆挺的?精英打扮人士相繼走出來?。
他也發現等在?會議大廳門外的?路汐,如果不是下秒就掃到?她拎著購物袋,還以為她一直寸步不離在?這?裡,神色有所緩和,步伐未停,卻是朝她而來?。
大眾場合之下,路汐跟他保持著安全距離,沒有像在?車上那般自然流露出許些親昵感。
容伽禮注視著她的?麵上:“逛累了嗎?”
路汐如實回答:“有點。”
容伽禮見狀直接打消了帶她在?外就餐的?打算,領著人往電梯走,上頂樓預留好?的?總統套房,為首的?黎書等人都識趣止步。
進?了門。路汐就不再端著矜持,主動往他胸膛前靠近:“我買了對黑瑪瑙袖扣。”
容伽禮無動於衷似的?看著她。
路汐又慢慢吐露心聲:“想送給一個鐵石心腸的?人。”
容伽禮抬手終於按著她纖弱的?腰肢,以防她亂蹭:“到?底誰鐵石心腸?”
路汐頗有種惡人先告狀的?架勢,又仗著生了張無害的?臉蛋,說?話間偏喜歡去?聞他的?氣息:“你要是氣消了,就是一個好?人。”
“當好?人在?你這?撈不到?好?待遇。”容伽禮語調變低,變慢條斯理地說?,“不如當個鐵石心腸的?惡人,你要不乖,就將你扒光後關起來?,在?房間各個門窗上都烙下十八道重鎖,好?不好??”
聽著像是難以逃出升天的?牢籠,怪嚇人的?。
路汐怔了一下,又若有所思?地提點兒建議,軟著聲:“那你記得給我準備個牌子,掛在?門上……就寫這?是容伽禮的?藏寶之地,陌生人請勿窺視。”
經?過這?一打趣,容伽禮起碼願意抱她了,走到?沙發處才?將人放下。
路汐沒忘記從?購物袋裡拿出黑瑪瑙袖扣,拆開後,抬眼?先看了兩三秒容伽禮,見他神色如常,才?慢慢地下了沙發,半跪在?麵前,很真?誠地摘下他那衣袖上原有的?黑寶石袖扣,換上自己這?對。
容伽禮垂頭盯著她的?動作,但沒拒絕。
半響。
路汐眼?眸很溫柔地欣賞了會黑瑪瑙的?光澤度,又往下移,像是鼓起了不可言明的?勇氣似的?,膝上大理石冰冷的?觸感使她腦海中的?理智很冷靜,隨著‘哢’的?一聲清脆皮扣響聲,她微涼的?指尖倏地變滾燙。
…
…
路汐這?張漂亮的?嘴,不到?二十四小時內,實實在?在?地氣過他,也含過他。
彎腰時,纖細脊背不自知地繃起了絕美的?弧度,轉瞬就被滿頭散下的?烏黑發絲遮個七八分?,也擋住了小半張紅暈的?側臉和微濕睫毛。
整整七年過去?了。
路汐都學會彈奏一整流暢的?首鋼琴曲了,卻遲遲在?這?方麵的?天賦依舊半點都沒有長進?,經?驗也少得可憐,偶爾還會將自己給生生地嗆到?,費勁兒將喉嚨的?東西咽下去?後,膝蓋離地,想站起來?。
容伽禮將她拉回了沙發,他這?身裹著身軀的?深灰色西裝依舊整整齊齊,隻是氣息顯然亂了,此?刻就愈發襯得他像個斯文敗類,修長骨感的?手往她衣領伸,吻持續地往下落。
先吻唇角和臉頰,又沿著落在?了頸側,細細咬著雪白肌膚的?那幾根血管。
路汐卻察覺不到?痛感,反而是感受到?容伽禮一直流連忘返著她的?脖子,逐漸地,回味過來?了這?個行?為下的?某種深意。
她三年裡,主演過的?一部現實主義題材電影《深淵之花》,裡麵飾演的?便是在?盛夏的?蟬鳴聲下,拿起生了鏽的?文具刀一遍遍想割爛自己貧瘠的?青春,最後卻隻能纏著白繃帶不得超生的?抑鬱症少女。
容伽禮將那些影片的?內容都記於心,哪怕是改編而成的?,在?他這?裡,已然都演成了路汐親身經?曆過的?一樣,而路汐始終不願意坦誠相待,對遭遇過的?任何困境隻會獨自去?承受……
他卻不再像最開始咄咄逼人的?去?問。
多問一句,無疑是在?親手殘忍地撕開她那道無人能救,隻能自我療傷好?的?血淋淋傷疤。
路汐被他吻得有點兒困倦,覺得容伽禮仿佛驗證了先前他說?的?那話,要給她扒光了上十八道重鎖,而他的?懷抱就是牢籠,而她此?刻,像是被暴雨重砸的?蝴蝶無意間闖進?來?後,就困在?了裡麵。
直到?門鈴響了。
是酒店的?經?理來?送餐,路汐猛地顫了下,窩在?容伽禮臂彎中驚醒似的?睜開眼?,臉頰沁著豔色的?紅,差點兒就睡著了,又覺得熱,便推開他坐起來?。
容伽禮西裝的?衣袖有了皺痕,那枚黑瑪瑙袖扣十分?明顯:“餓嗎?”
路汐不敢說?先前咽下去?的?東西,都把她胃微微撐到?了。
怕說?了。
外麵酒店的?經?理今天就休想進?來?,完成送餐的?工作。
她假咳了下,儘量讓話聲自然點兒:“嗯,我去?洗個臉……”
*
路汐不等容伽禮反應,就連掉在?大理石地上的?高跟鞋都不穿了,光著白皙的?腳往浴室跑去?,門一關,室內燈光倒是清清亮亮的?,一下子把她脖子和細皮嫩肉的?肩頸照得無處遁形。
容伽禮吻得久,也吻得極重,上麵的?每一寸地方都給她烙了紅印。
真?跟給她身上掛了容伽禮專屬物的?牌子似的?。
隻不過這?些紅印,更像是昂貴且世間稀有的?紅寶石,點綴在?了她肌膚上。
路汐站在?鏡子前,幾乎對自己這?身淩亂的?模樣感到?略微陌生感,是怔了片刻,隨後又發現抬指將鬆開的?衣領係好?,裹得保守嚴實也藏不住。
她這?怎麼見人?
路汐神智恍惚地咽了下喉嚨,又覺得有點兒絲絲的?痛意,是吃他,吃急了給弄的?。
此?刻寬敞的?客廳內,容伽禮已經?放了推著餐點車的?經?理進?來?,比起一直躲著不見人的?路汐,他則是懶洋洋地繼續坐在?沙發處,拿起手機,長指點開容聖心的?私人號碼。
容伽禮沒有致電過去?,用發短訊的?形式問:“事辦的?怎麼樣?”
容聖心身為時不時就要上微博刷一下路汐的?粉絲超話,以及時不時就要在?俞池黑粉超話罵幾句的?,自然是手機不離身,消息秒回。
她昨天下午離開菩南山時,被容伽禮布置了一個豪擲千金的?任務。
親自去?一家受邀賓客門檻很高的?私人拍賣會上,拍下最後壓軸出場的?稀有紅寶石。
雖然容聖心不知道哥哥拿這?個紅寶石有什麼用途。
但是在?容家,容伽禮無論是身為掌權人還是兄長,他的?指令是必須言聽計從?。
容聖心隔不了多久回複道:
“我到?拍賣會上了,還沒開始。”
“商酌也受邀來?了,啊啊啊他竟然敢膽大包天諷刺我,笑我做生意最厲害的?技能是——哥哥哥哥,有人欺負我。”
“哥!他欺負我!!!”-
容伽禮長指滑動著屏幕,過了半分?鐘,冰冷屏幕陸續又亮了好?幾次,都是容聖心發來?的?消息,字裡行?間的?情緒快崩不住了似的?,落在?他眼?中:“哥你的?律師團隊借我一用!商酌這?個碎嘴子,他竟敢造謠你對汐汐有興趣?!”
兩秒後。
容伽禮回了個:“嗯。”
他一向心思?難測,話極少,很多時候需要暗地裡琢磨幾番才?能理解到?更深一層的?意思?。
就單單一個少得可憐的?嗯字,也不知容聖心這?會兒的?腦子是開了靈光,還是主動將消息給了商酌看,被他繼續點醒,很快再次出現在?了對話框裡:“你是準備追求汐汐了嗎?”
追求這?個詞彙,旁人是極難在?容伽禮身上想象的?到?。
但活在?象牙塔裡的?容聖心覺得一段美好?感情的?良性發展,是該從?追求開始。
她盛裝坐在?前排貴賓席上,表情專注地候著容伽禮的?回複,卻遭到?了一旁商酌意味不明地嘲笑:“路汐長著就一副很能虐他的?樣子,我的?五小姐什麼時候能開開竅呢,這?不叫追求……你哥得到?過的?東西,豈能輕易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