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辦一個學堂容易，想要找一位夫子卻很難，大多數讀書人的目標都是為了當官，就算沒有考中，他們不是在自己村子裡當夫子，就是更願意去縣學當夫子，到繁華的地方尋找機會。
而真正絕了科舉念頭的讀書人，多是上了年紀走不動的那種，可就連那種在上河村附近都找不到。
這就是為什麼一知道唐老四考中童生，裡正就跑來唐家的原因，他希望唐老四能在村裡當夫子。
當裡正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的時候，唐老頭眼中滿是喜色，他是希望老四能同意的，在村子裡當夫子，眾人都得高看不說，兒子也能留在自己身邊，不像以前一年見不了一麵。
唐老四理了理袖口，在裡正殷切的目光下，微笑道，“耀祖恐怕要辜負裡正的期望了。”
這話出口，唐老頭和裡正都露出失望之色，唐耀祖臉上神情不變，他輕歎口氣，“說起來，也是我之前時運不濟，每次都會出點狀況，直到不久前才能如願考中童生。
夫子說我的底子足夠紮實，隻是少了些底蘊，接下來夫子會給他一位朋友去信，我也會去濟州城學習。”
聽聞此話，周圍的人都抽了口氣，濟州城那是他們想都沒想過的地方。
對於唐家人來說，他們這輩子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鎮上，連縣裡都沒幾個人去過，裡正也差不多。
現在唐老四告訴他們他要去濟州城，他們驚訝的同時也發現如今的唐耀祖的確不同了。
他不再是考了十幾年童生沒過的唐老四，而是已經考中童生，甚至可能考中秀才的唐耀祖。
失望的在心裡歎了口氣，裡正喝了口酒，隨後帶上笑，一旁的唐石頭趕緊給裡正重新倒滿酒杯。
裡正衝著唐耀祖舉了舉杯，“那就當叔沒說過這件事，叔在這裡先祝耀祖前途似錦，早日考中秀才。”
唐耀祖微笑著端起酒杯，碰了碰唇就將杯子放下，裡正似乎並沒有發現，接下來的時間也沒再提學堂的事。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大家也喝的差不多了，裡正告辭離開，唐石頭在一旁扶著。
晚上的農家格外安靜，除了偶爾的犬吠聲，走在路上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唐石頭被喝醉的裡正帶的東倒西歪，“叔，你小心點。”他忍不住道。
“嗝。”一個充滿酒臭味的酒嗝把唐石頭熏得不輕，無奈的快走兩步，他覺得要是今晚他不送裡正的話，裡正能把自己摔個大馬趴。
“唐老四不地道啊，一晚連一杯酒都沒喝下去。”裡正醉醺醺的道。
唐石頭沒說話，之前老四回家的時候並沒有這次這麼大陣仗，加上他和老四不親，老四每次又是來去匆匆也就沒注意過，直到這次在家待的時間長了點，他從發現，這個四弟真的不一樣了。
對家裡嫌棄的態度隻要不瞎都能看得到，當然他那向來偏心的爹娘肯定不會這麼覺得。
他看的出來這兩天唐老四對待客人都是客氣疏離，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甚至對他們這些家人也是。
雖然經常心中抱怨爹娘偏心，可看到這樣的唐老四，唐石頭是失望的，以前他也曾為有一個會讀書的弟弟高興，現在他覺得唐老四和他完全不是一路人。
裡正也不管唐老四有沒有接話，繼續道，“可惜，當初我要是堅持讓你爹娘送你讀書去就好了，可惜了。”
裡正是真的後悔，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這會是真的喝醉，還是借酒醉想說出一些話，“你說你小子怎麼那麼不爭氣，身體不好乾不了地裡活就算了，你能從戰場上下來，能力總是不差的，卻天天偷懶耍滑，唐石頭啊唐石頭你說你混蛋不混蛋。”
完全沒有理會這個醉鬼，看裡正非要個回答，他隻好點頭，“是，是我混蛋，叔，咱好好走行不行。”
一路跌跌撞撞把裡正送回家，回家的路上看著漫天星辰，想到裡正那句當年應該堅持讓爹娘送他去讀書的話，唐石頭笑了笑，無聲的歎了口氣。
讀書啊，他也曾想過，他和老四是隔年生，就差了一歲，因為老四早產，又是小兒子，爹娘的心思都放在了老四身上，唐老三小時候就是被大人忽略的那個。
好幾次餓的走不動路，還是二姐發現告訴奶奶的，為此唐奶奶罵了唐婆子幾次，但唐奶奶越是罵唐婆子，唐婆子看唐石頭越不順眼，甚至為了氣唐奶奶，還故意餓著唐石頭。
或許也是因此，母子之間的感情一直不好，唐石頭不是沒有過乖巧的時候，但當乖巧不頂用的時候，他學會了為自己打算。
沒有人在乎他，那他就自己在乎自己。
搖搖頭，將心中那點波瀾掩去，但要送兒子讀書的念頭再一次強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