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不祥之兆(2 / 2)

裴玄清說到最後,聲音輕得近乎祈求。

蘭時嚇了一跳。

那時的大周財匱力絀,兵微將寡,長年被北戎滋擾邊境,隻能對北戎求和納貢,割地賠款,公主到了嫁人的年歲都得去北戎和親。要不是晉北王固守邊塞,說不定北戎的鐵蹄早已南下,踏破京城了。

他尚未及冠,斷了腿的少年,有什麼本事去殺戎人,封爵更是比登天還難。

真要跟他走,說不定三年後,她等來的隻是一具棺槨。

蘭時隻想活著而已。

她不想再跟裴玄清廢話下去,謝絕了他的好意,上了馬車。

裴玄清依舊不肯放棄,指腹死死扒著馬車,漆黑的雙眸漸漸軟了下來:“我答應過會護住你!”

蘭時見狀,索性假裝親昵地靠在王朗臂膀上,揚聲道:“妾隻是隨口一說,大公子何必放在心上。妾現在是世子的人,自然有世子護著我,無須你操心。”

蘭時關了車門,讓車夫趕緊駕車。

馬車漸漸行遠,王朗懶洋洋地靠在車壁上,倏而掀簾回望,笑容清淺又嘲弄:“竟然還在...真是癡情。”

忽然蘭時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正德門前的那條禦街化成漫天星絮飄散,又聚攏成一座莊嚴肅穆的寺廟。

那是寒山寺,她的停棺之所。

寺廟偏殿中間停放著她的棺槨,棺槨前的香案上供著一張神牌和一個香爐,爐中煙霧嫋嫋而生,銅枝稠密的燈燭將整個殿宇照得亮如白晝。

大殿中寂靜無聲,隻有兩個人。

不對,是一人一鬼。

她的屍體被裴玄清入殮,魂魄跟著他來到這座偏殿。

裴玄清身著喪服,額戴白巾,跪在蒲團上朝火盆裡放著紙錢。

青山帶著大夫走進來,勸道:“將軍,大夫來給您看腿傷了。”

裴玄清不言。

大夫急的抖袍:“老頭子一世名聲全毀在你身上了!你的腿本就在西北落下寒疾,又在雪夜千裡奔馳回京,現在還拒不治傷,冰天雪地跑到山上燒紙,你就是長出十七八條腿都不夠你折騰的。”

“我看你不如剁了它,讓它也安生些!”

裴玄清神色冷清,眸中跳躍著盆中倒映的火光,也不見一絲溫度:“您說的是,反正她也回不來了,你剁了吧。”

大夫氣得轉身就走:“我不管了!他自己想死,神仙來了也救不活!”

“青山,為什麼人死了要燒紙?”大夫走後,裴玄清又問。

青山呆了一瞬,道:“下了黃泉也有錢花。”

裴玄清雙手頓住,慢慢收了回來,將紙扔進框中,秀逸而英挺的臉上浮出一絲苦笑:“那我白燒了,她不喜歡這些。”

裴玄清要來筆墨紙硯,端坐在案幾前提筆作畫。

青山湊過去看,裴玄清畫了一座星羅密布的城鎮,湖亭樓閣,小橋流水,炊煙嫋嫋,煙柳依依。街上行人密布,孩童拿著木偶在街上瘋跑,行商的小販推著車沿街叫賣,偶爾一個貴人坐著馬車出行賞景,旁邊跟著十幾個奴仆隨行,路過幌子高懸的店鋪,停下買了一包桃花糕,人聲鼎沸,繁花似錦。

隨後又抽出一張宣紙,這次畫的是山川大河,兩岸崇山峻嶺,綠蔭冉冉,山上猿聲穿雲裂石,山下輕舟嫋嫋遠行,撐杆的漁夫歌聲高亢...

裴玄清畫了一夜,晨霧彌漫時落筆。青山驚歎他的畫技,隻是還未出口讚賞,裴玄清就將辛苦畫了一夜的世間美景統統扔進火盆,燒了。

“將軍!您勞心畫了一夜,怎麼燒了?”

裴玄清雙手籠在袖中,神色平靜地看著火盆冉冉上升的黑煙,聲音冷清:“她喜歡。”

青山呆住,隨後一臉憤然:“您當初費儘心思才求了王朗進宮救她,誰知道王朗那賊廝居心叵測,竟然納她為妾,逼您投誠。您不肯,跪在王朗麵前受儘折辱,才換了一次與她相見的機會。她呢!隻與您說了兩句話就跟著王朗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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