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雲征並未放下手裡的燈籠,反而將折扇彆進腰間,騰出手把玩,從動作到語氣都極為輕慢:“兄長從小到大都讓著弟弟,不如再割愛一次。”
將惱人的發絲撥至一旁,露出的一雙星眸如火如炬,冒著傲氣。
“讓了你這些年,如今才知你從來不需要我讓。”
“兄長何出此言?”
“昨日隔壁廂房裡的,是五皇子吧。”
厲雲征不喜被人伺候,院裡小廝不多,厲雲行每次來都自覺遣走門口等吩咐的兩個,因此二人說話並不避諱。
“兄長果然睿智。”
昨日五皇子出現在樓上雖出於巧合,但厲雲行也沒打算瞞著兄長。
對於他的爽快厲雲征亦不意外,從小到大,二人皆無話不談,隻是不知道從何時起,他已然看不清這個弟弟了。
“你在替五皇子謀事?”
“是。”
“父親知道嗎?”
“父親不知。”
一問一答乾脆利索,無人拖泥帶水。
剛及弱冠的少年郎,尋花問柳的閒散少爺,依舊是如玉般的溫潤模樣,眉眼含情無比俊俏風流,卻悄無聲息入了朝局。
還在自家父親的對立麵上。
厲茂哲與皇後是青梅竹馬的表兄妹,關係匪淺,因為這層關係,厲茂哲全心全意扶持太子,且在外人眼中,厲家始終與東宮榮辱一體。
朝堂爭權厲雲征從不感興趣,並未細究,又問:“那你與太師呢,是敵是友?”
“熙熙攘攘皆為利,沒有永恒的敵友。”
“那眼下呢?”
“眼下兩家有親,自然不是敵人。”
厲雲行還與從前一樣,風輕雲淡地回答著兄長每一個提問,且絲毫不摻虛假。
言下之意是當下與太師結親,是助力,但若日後太師阻了他的路,一樣會斬草除根。
他毫不遮掩的狠戾驚得厲雲征脊背發涼。
“所以不是父親拖著不退親,而是這門親事對你有利。若退了親被太子乘虛而入,五皇子就勢微了。”
厲雲行微笑著搖頭:“兄長若以為一門親事就能左右太師,未免太天真了,弄權之人,親情怎敵得過野心?”
“你是在說太師,還是說自己?”
權勢大於親人,這話厲雲征早已在厲茂哲身上領略過,如今又最親近的弟弟口中聽到,嘴角勾起一絲譏諷。
到底他們才是親父子。
“既然兄長參透了這一道,我不妨直說,父親是怕被太師拖累不假,但我不怕。”
言畢,將小兔子扔回竹榻上,道:“這兔子兄長喜歡就留下吧,但娘子我是娶定了。”
***
自午後開始,念念就將滿櫥衣裳抱出來鋪在床上,精挑細選出幾件合意的,挨個對鏡比試,最終擇了件妃色忍冬花纏枝綜裙換上,另有雲鬟覆頸,胭脂點額。
收拾完畢,外頭小宋氏的丫鬟來傳她去用晚膳。
鐘離恩堯看著精致打扮,一口菜咀嚼半晌的女兒,心中已有猜想,麵上卻故作疑惑:“瞧你今日氣色不錯,怎麼還吃得這樣少,飯菜不合胃口?”
念念惦記著外麵的各色小食,怕吃多了一會兒沒餘地發揮,但不好明說,隨口扯道:“此番回來發現從前的衣服穿起來緊致,就尋思著少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