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宜。”對麵的林棟總算說話了。“爸知道，是我爸對不起你們。”
林宜靜靜地“注視”著他，林棟明知道女兒看不見，被女兒這樣注視著，他還是覺得心慌，忍不住彆開了臉，林宜在這個時候開口：“你愧疚過嗎？你現在承認你是我爸了？那天無意偶遇，你是怎麼想的？自己的親生女兒就在眼前，你卻裝成一個陌生人，是怕你另外一個兒子知道他的父親那般的可惡嗎？”
想起那天父親的反應，林宜的心如針紮。
他們是父女呀，如果說父母之間沒有感情了，對母親冷淡，還說得過去，可他們是父女，血濃於水，父親卻漠然離去。
“小宜，我……爸也是有苦衷的。”林棟試著解釋，隻是他的解釋顯得蒼白無力。
林宜笑，笑得比哭還難看，她的淚在眼裡打轉，淚水開始順著她瘦削的臉頰流下來，“苦衷？是什麼苦衷讓你拋妻棄女？是什麼苦衷讓你一走了之，六年杳無音信？你彆跟我說苦衷，我也不想聽你太多的解釋，我隻想問你，這麼多年來你過得心安嗎？你就不想想你的妻子，不想想你的兒女？你拋棄他們六年，你想過他們怎樣生存嗎？”
“你一走，爺爺奶奶就把我們趕出家門，罵我媽是賤女人，掃把星，說我媽克夫克子克女，罵我是瞎子，讓我弟早死早超生，還說什麼來生千萬彆投生到他們林家，如果能選擇，我們誰願意投到你們林家？誰願意有你這樣的父親，那樣的爺爺奶奶？我瞎了，是我願意的嗎？我弟有病，是他想的嗎？”
“哪怕被趕出家門了，我媽都說找到爸爸就好了，她一個人帶著一個瞎的女兒，帶著一個患病的兒子，帶著你留給她的信念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邊打工養活我們，一邊四處尋找你。在我們窮困潦倒的時候，你在做什麼？你摟著你的新妻風流快活，你與你的新妻生兒育女，小寶是你的兒子吧？他很健康吧？也是，他要是不健康，我的爺爺奶奶肯定還會讓你再找一個女人生健康的兒子。”
“我媽怕是到死都還在念著你，可她念念不忘的丈夫都對她做了什麼呀？我不敢告訴我媽，我怕我媽在九泉之下都氣得不得安寧，這輩子她瞎了眼嫁了一個渣男，願她來生能找個好男人。林先生，把你找到這裡來，不是想沾你的光，占你的便宜，你放心，你不把我們當親人，我們就當沒有你這個爸，就當我們的爸爸六年前就死了！”
林宜的一聲聲質問，一句句諷刺，一滴一滴的眼淚，讓林棟無數次張嘴，卻吐不出隻字片語來。
他是對不起妻兒，他出門打工不過是借口，是父母讓他到外麵重新開始的，他也厭倦了以前的生活，不堪家庭重擔，兒子有心臟病，誰知道能不能醫治，醫治又要花多少錢？這些壓在他的肩頭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做了懦夫，選擇了逃避。
他做了無情郎，選擇了背叛。
他的每一次選擇，都是把妻兒推進痛苦的深淵。
無意偶遇女兒，他選擇不相認，是擔心被兒女打擾他平靜的幸福生活。知道前妻已死，他也就怔忡了片刻，竟然沒有傷心，想到的還是他恢複了自由身，可以和餘麗領取結婚證……
良久，林棟問：“你媽……的後事處理好了嗎？”
林宜含著眼淚，冷冷地反駁著他：“與你何乾？”
林棟張張嘴，卻沒有話可以反駁女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