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凱歌右手遮住嘴巴打了個哈欠, 在這裡當一個晚上還是有些無聊的。當然, 打怪的時候倒是不會感到無聊，真正無聊的是下半夜。
零星的變異生物都消失了, 隻是偶爾會鑽出來幾隻漏網之魚試圖繼續朝石牆進發，這些變異生物都已經分了個徹底, 完全失去了自我。
它們不會感到恐懼，不會害怕, 更加不會退縮。就和那些普通的蟲子們一樣，它們就是為了殺戮而生，誕生到世上以後它們的大腦內, 就隻有攻擊這一個念頭。
隻要麵前還有人類, 它們就會堅定地繼續攻擊。
葉凱歌和它們大概耗了三個多小時, 比白天擊退第二波所花的時間還要少。這不是他一個人可以碾壓那麼多能力者和異類的意思，而是因為沒有其他人乾預，他可以儘情地開大, 而不用擔心連累到彆人。
後半夜是很無聊的, 葉凱歌就坐在城牆上看星星。
夜空和三年前比起來似乎清晰了許多, 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年漸漸減少了一些重工業的發展, 將側重替換到了其他領域發展的原因。
一些避免不了的汙染性排放也不會再有破壞環境的顧慮，生物進化的速度加強後，自然有許多生物開始強化自身的適應力。
在三年前就已經出現了，能夠消化吞噬塑料的細菌。現在這種細菌更是被賦予了更強大的消化能力，而且它們隻吃塑料，這樣就不擔心被投放到野外之後威脅到其他生物的生存了。
海洋中已經許久沒有出現過, 海龜之類的生物，將塑料袋當做水母吃下導致喪命的情況。葉凱歌覺得挺好的，工業垃圾也能養活許多以此為生的動物，等到人類普遍開始使用更加清潔的能源後，他也會主動將這些動物的特性轉換過來。
也許是這幾年間潛移默化的改變，就算是城市的夜晚，也時不時能夠看到漫天的繁星了。
天氣比較好的時候還能看到銀河，天河流淌在絲絨般的夜空中，輝映成一片，閃耀著動人的光輝。
像是薄薄的煙霧中，朦朧的光帶一樣美麗。葉凱歌看著星星，時間也不算太難熬。
“馮夷，你知道嗎？”
小可愛沒有在心裡鏈接中回複他，而是裹在他身上發出啵啵啵，像泡泡破裂一樣的聲音。馮夷知道這回事他不需要回答什麼，隻用表示“我在聽”就可以了。
“如果我父母沒有去世的話，也許我會成為一個天文係的學生。”
葉凱歌覺得挺神奇的，他從小對於化石都有一種迷一樣的熱愛，心裡一直有一個聲音去催促他，想要得到更多、更多的化石。
可在得到恐貓化石，讓尤古多拉希爾在他掌心中生根以後，葉凱歌雖然依然會對那些神秘的古代瑰寶產生興趣。卻在也沒有那麼迫切的欲/望了，讓他不由得懷疑，這其實就是世界樹在呼喚他。
簡直像在裡一樣，區彆就是這金手指格外迫切，恨不得把自己懟到他的麵前來。
嘛，反正尤古多拉希爾日常裝死，除了那一次因為不知名的原因，也有可能是覺得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所以特意來給葉凱歌在夢中補課以外。
這顆樹一直都是安安靜靜的，無論葉凱歌怎麼找它談心，對它傾訴，提出各種問題。尤古多拉希爾都不鳥他，後來葉凱歌乾脆放棄這種行為了。
反正尤古多拉希爾一直在那裡，葉凱歌相信自己總有一天會知道一切的。他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葉凱歌覺得自己等的起。
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他對化石再怎麼上頭，這麼癡迷的情況下都沒有考慮過去研究古生物。反而在十幾歲的時候對星辰大海格外執著，他家還有一台已經很多年沒有被拿出來過的天文望遠鏡。
葉凱歌印象中，父親回來的時候很少，不過他回來以後就會陪他在屋頂看星星。有時候他會將天文望遠鏡架在院子裡，帶著母親一起教他認天上的星星。
“馮夷啊……”葉凱歌坐在強牆垛凹陷處，也就是觀察孔的位置，靠在旁邊方方正正的石磚上抬頭看著天。
他念出粘液兒童的名字以後卻突然卡了殼，葉凱歌一時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說些什麼。說以前對大學專業的展望嗎，那是他自己放棄，早已錯過的夢想。
說想家、想爸爸媽媽嗎？在父母墳墓前他可以當著馮夷說出許多心裡話。可是在這個空曠的地方，這個寂靜的夜晚，葉凱歌一下子就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馮夷卻好像什麼都知道了一樣，分出一條顫巍巍的觸手，它沒有刻意隱形。月光給馮夷身上路上了一層溫潤明亮的色彩，他用觸手撫上了葉凱歌的臉，停留在那兒不動了。
葉凱歌也不動彈，維持著這個姿勢望天。過了很久以後，馮夷感覺到她心情似乎像是好一些了，才慢慢挪動觸手在他臉上蹭了蹭。
馮夷挪開了觸手，舉到葉凱歌麵前，他這次沒有用什麼花裡胡哨的表情包。他那些表情包葉凱歌都不知道馮夷是從哪裡收集來的，更新速度超級快，很少重複。
馮夷這次隻是單純的模擬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葉凱歌看著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他這個姿勢，肩部正好和石牆平行，葉凱歌將頭放在後麵的平麵上，繼續看星星。
過了半晌以後，他突然莫名其妙開口：
“青天若可捫，銀漢去安在？”
這句話馮夷就聽不懂了，他發現葉凱歌居然還有時不時拽文的習慣！聽不懂葉凱歌說什麼那可不行，馮夷暗暗地下定決心，回去以後一定要把古代詩詞讀熟背會並且融會貫通！
葉凱歌猛的自己笑了出來：“有什麼關係呢，不管是天空還是星星，現在都是伸手就能夠碰到的。”
他朝馮夷問道：“誇娥它們這個時間，應該在做最後的準備工作了吧。等到再鬨大一些，全世界的目光都被吸引到這邊來，那時候，蟲族就要踏入星辰大海了，那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葉凱歌今天晚上這麼多愁善感其實也和這件事情有關係，蟲族不會脫離他的掌控，但是葉凱歌作為一個人類依然會產生一種感覺。
——離開了地球，蟲族們去到的就是另一個世界了。
這不免讓他產生了一些惆悵，哪怕現在有了空的存在，葉凱歌去見誇娥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
心理上的距離很難被抹平，葉凱歌想到計劃中的未來。他現在眼中看到的這些星星，不知道多少年後的人類就會生存在這些星星上麵，繁衍生息。
是每個人都免不了對於未知的迷惘，葉凱歌也一樣，他憧憬計劃中的未來，也會對那個未來產生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馮夷軟軟的在精神鏈接裡開口：“沒有更新的，就算發生了不好的事情，分散開的人類也留下了火種。這個種族永遠不會斷絕掉血脈，我的創造者，你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葉凱歌都驚了，沒想到馮夷居然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你真的長大了……”
他感慨了一句以後，突然低頭對身上的粘液兒童說：“小可愛，你提醒我了一件事。”
在馮夷說人類的血脈再也不會斷絕的時候，葉凱歌終於知道自己心中真正擔憂的是什麼了。
一個文明的消失究竟要從血脈斷絕的那一天開始算，還是從文化消失的那一天開始算呢？
都說人類的死亡有三個過程，**死亡是第一次死亡。葬禮是社會性的死亡，這是第二次死亡。
最終極的死亡，也是最後一次死亡，就是被整個時間遺忘的時候。
“文明也是這樣的吧。當支撐文明的秩序崩塌，由下一個新生文明替代它這是第一次死亡。第二次是血脈的斷絕，第三次也許就是被整個世界遺忘掉的那一刻。沒有人會記得宇宙中曾經存在這麼一支人類文明，沒有人知道我們經曆了多麼波瀾壯闊的曆史。”
“蟲族會繁衍下去的。”馮夷說了一句看似不太搭邊的話，不過葉凱歌知道她這是在說，隻要蟲族能夠繁衍下去。人類文明會永遠被銘記，不管它是否依然存在。
“小馮夷思考的東西越來越多了啊。”
“……這樣不好嗎？”
葉凱歌伸手戳了戳他軟軟的身體：“這當然是好事啦。不過呢……我想乾的是另外一件事。”
葉凱歌朝天一揮手：“我們來做一個文明圖書館吧！”
馮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