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府,正院,書房。
四福晉看著桌上墨跡未乾的折子,先前孩子們都在,有些話她不好說,但現在房間裡隻有她們夫妻二人。
“比起咱們,娘娘應該更想去十四爺府上住,爺如果真的孝順,倒不如成全娘娘和十四爺。”四福晉笑盈盈的道。
隻是這話怎麼聽怎麼不對勁。
“長幼有序。”四爺皺了皺眉頭,“娘娘可以拒絕,但我身為長子不能把娘娘推給幼弟,這於理不合。”
在外人看來,這是大不孝。
四爺知道福晉和他一樣都不想和額娘日日相處,隻是這道折子不能不上。
“皇阿瑪健在,皇上未必會讓我們把娘娘們接出宮奉養,娘娘們將來大概還是要去陪皇阿瑪的。”四爺安撫道。
四福晉這幾日就像是被打開了枷鎖一樣,按理,她自幼在宮中長大,皇阿瑪既是她的公公,也是姑父,皇阿瑪在位,她理應更恣意,換做八爺上位當家,她應當更加的謹小慎微才是。
但恰恰相反,皇阿瑪在位時,她小心謹慎,處處不逾矩,除了沒有主動張羅給爺納妾之外,她再守禮不過了。
曆史上的康熙皇帝冷落十二爺十數年,當眾斥責八爺是辛者庫賤婦之子,囚禁了直郡王半生。
親兒子都能如此,更何況她隻是兒媳,隻是侄女。
她這些年處處謹慎,既是怕惹到皇阿瑪,也擔心自己會拖累了爺爭皇位。
而如今現實拐了個彎兒,和曆史大大不同了。
一方麵,她擔心皇阿瑪,為自家爺覺得可惜,另一方麵,她心中也卸去了許多枷鎖。
和皇阿瑪不同,公公會挑剔兒媳,弟弟基本不會挑剔嫂嫂,更何況八爺自己的後院都乾乾淨淨。
她不知道所謂不能生養,到底是八爺奪嫡謀劃中的一部分,還是八爺當初是真的用自汙的形式來守護愛情。
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八爺如今已經登基為帝了。
她為爺可惜,但卻再也不必擔心自己會影響到爺爭奪皇位了。
“可是萬一皇上允了呢?”四福晉道。
四爺也不敢否定,按常理,太上皇尚在,太妃們肯定要送去陪太上皇的,但皇上實在不是個照常理出牌的人,他到現在都沒想清楚八弟是如何走到今日這一步的。
“爺從前是皇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皇家的體麵,所以處處規矩,不願讓皇阿瑪煩心。但從今日起,爺就是宗室了,做皇子要謹言慎行,當宗室卻是鬆快些,隻要不違反《大清律》,外人多說幾句又算什麼。”
康熙年間的九龍奪嫡在今天就已經正式結束了,等到了明年,連康熙這個年號都沒了。
爺何必再這樣處處約束自己,宗室的名聲稍微差一些,有些時候也不算壞事,尤其爺還是皇上的兄長,論出身甚至要更尊貴些。
她不是讓爺自汙,隻是想讓爺活得更暢快些,她和孩子們也活得更暢快。
有誌於奪嫡的皇子不能不孝,君王不能不孝,宗室對生母疏遠些又算得了什麼,隻要皇上不追究就成。
四爺看著自己剛剛寫下的奏折,寫這封奏折隻花了他一刻鐘,但明明白天就商量跟兄弟們商量好的事兒,他一回府就可以寫,卻偏偏拖到了就寢前一刻才動筆。
他並不想把額娘接到府上來奉養,他們母子見一次生一次的氣就不說了,額娘對孩子們還好,對福晉……很是遷怒,額娘是把對他和對皇額娘的不滿都遷怒到了福晉身上。
“那就改成請求太妃們挪宮。”
而不是自請接額娘入府奉養。
四福晉還是不滿意,皇上又不可能留一批扣一批,如果要讓太妃們出宮,如無意外,德妃娘娘肯定是要跟著長子的。
“二姑母膝下無子,這些年來又不得寵,不如接到咱們府上來奉養。”
二姑母雖然沒有養育過爺,但畢竟是貴妃,送了小半個嫡母了,再加上二姑母沒有養育過爺,可姑母是養過爺的。
“我是覺得爺不如把貴妃娘娘和德妃娘娘都寫上,再私底下去求一求皇上。”
求人幫忙,主動把把柄送上,這何嘗不是一種靠攏,更重要的是還免了一樁麻煩。
外人就算要說什麼,也不敢大張旗鼓的說。
四爺心動又猶豫,如此皇上肯定會認為他不孝生母,但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已經不是阿瑪,是弟弟,同父異母的弟弟。
更何況這樣還成全了所有人,他和福晉不願和額娘日日生活在一起,額娘恐怕也更想和十四一起生活,貴妃娘娘也不必困在宮中了。
雖然還沒完全拿定主意,但四爺已經動筆寫另一道折子了,至於明日究竟上呈哪一道,他得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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