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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他以為係統是隨著他的褪色而忘卻他的其中之一。

隨著最後一個人忘記他、最後一絲顏色消失,糾纏自己多年的係統也歸於沉寂,他離開了獨自生活十七年的日本。

在那之後他去了很多地方,在一個魚龍混雜的黑市裡,他遇到了一個有些特彆的雇傭兵。

他對那個人很感興趣。

他從不掩飾自己的內心。

促使他注意到那個叫做黑澤陣的雇傭兵的理由也很簡單,那個男人留著一頭長發,並且還擁有綠色的虹膜。

那讓他想起了最初的自己,那時候他還沒開始褪色。

後來他也做了雇傭兵,跟黑澤陣斷斷續續地一起合作過一些任務,就這樣又過了幾年,他在一個任務中意外遇到了許久未見的黑澤陣。

那個人還是留著那樣的一頭長發,也仍舊擁有一雙綠瞳。

那時候黑澤陣已經不止叫做黑澤陣了,有人稱呼他為琴酒,閒談中,黑澤陣邀請他加入一個組織。

雨宮清硯沒拒絕那個邀約。

誰能拒絕一個仍舊留著長發、有著綠色瞳孔的黑澤陣呢?至少雨宮清硯沒找到拒絕的理由。

他加入了黑澤陣所在的那個組織,回到日本,以最快的速度拿到一個他覺得可有可無的代號後,迅速抽身前往歐洲執行任務。

為了拿到代號而停留在日本的那三個月裡,他曾故地重遊,但是屬於“雨宮清硯”的痕跡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後來再記住他的人記住的都不是“雨宮清硯”,而是“麥芽”。

他已然成為了自己最後的擁護者。

無論是作為雇傭兵還是作為那個組織中的一員,他的生活其實並未發生太大區彆,任務和酬金,僅此而已。

就這樣在那個組織裡待了幾年,直到一年前,在美國的某個酒吧裡,他並不偶然地偶遇了一個人。

黑麥威士忌,或者說,諸星大,不過那個名字大概是假名。

雨宮清硯差不多還能記起第一次見到諸星大時的情景。

在一家酒吧裡,一個留著長發、有著綠色虹膜的家夥自來熟地在他身旁落座,笑著問:“一個人嗎?我能請你喝一杯嗎?”

就像隨口應下黑澤陣了的邀請是因為沒找到拒絕的理由一樣,他也沒有找出拒絕諸星大的理由——即使他知道諸星大另有所圖。

與其說是他帶著諸星大執行了一段時間任務,不如說是諸星大跟著他執行了一段時間任務,索性那是個懂眼色行事的家夥,他並未將其趕走。

幾個月後,諸星大前往了日本,聽說有人誤以為那是他,鬨了一個烏龍。

雨宮清硯並不在乎這種事,麥芽威士忌這個名字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個聽起來帶著滑稽的代號,或者說成是工作的一部分也差不多。

一切按部就班地發生又發展,幾個月前為一個平平無奇的秘密任務重新回到日本算是一個新的轉折點。

之所以說那個任務是轉折點,不是因為那個任務本身有多特殊,而是在任務發布的那一天,消失了十年的係統毫無征兆地重啟。

後來的事情雖然有些在他意料之外,不過也不至於讓他在意,無論是蘇格蘭是臥底還是黑麥是臥底對他來說都不重要,那個組織付給他的酬金裡不包括讓他忠心耿耿,真正讓他在意的是係統223號的回歸。

二十七年來,223號第一次向他發布任務,調查出一個臥底後再讓他保護查出的那個臥底,任務成功沒有獎勵,任務失敗的懲罰是死亡。

在黑麥叛逃後的那二十多天裡,伴隨著那道熟悉的隻有他自己能聽到的聲音無休止的任務提醒,雨宮清硯專注地思考著一件事。

死亡……任務失敗的懲罰竟然是死亡。

他一直獨自生活,係統223號雖然聒噪,卻也是他成長中僅有的同行者。

雨宮清硯想了很久,最終不得不遺憾地承認,那個他以為算是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那個存在其實也與自己相隔甚遠。

死亡對他來說並不遙遠,他已經見證過很多人的死亡,他更不畏懼死亡。

死亡是生命在一瞬之間的瓦解,瓦解的契機多種多樣,他不執著於生死,他隻專注於本心。

生死並不能牽製他,他生來自由。

這些年來,他曾登頂過世界上最高的山峰,曾經用腳步丈量沙漠,也曾經深潛海底一探究竟,他去過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人跡罕至的地方,一步一步用自己的方式去開拓新的地圖。

他在速寫本中畫下一幅幅圖畫,用過的速寫本逐漸堆積,但是他仍舊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相隔甚遠。

他已經親眼見過這個世界鮮有人知的另一麵,但是這個世界不曾記住他。

或許他與這個世界本就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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