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2)

萬梅山莊位於北上之塞,是一個非常偏遠而寒冷的地方,

在三月裡的汴京已經春暖花開,暖暖的春江水嘩啦啦的流淌,在河岸邊停靠著船家,這時候的汴京人早就換上了薄薄的短打,不管是捕魚也好打撈也好,已經早早的下水了。被打濕的衣裳,不用換下,隻要在太陽底下稍微曬一曬,就會乾了。

而塞北,三月的塞北還在飄雪。

天色陰沉沉的,隻是看著,心情就壓抑了起來,天地間白茫茫灰突突的一片,沿途都是些鬆柏等長青樹種,被大雪壓的厚實,卻沒有絲毫想要彎曲的意思。狂風夾雜著細碎的雪花,硬生生地打在人臉上,嚴寒而又刺痛。

這樣惡劣的天氣讓一個生活在西湖邊上,氣候也溫柔多情的藏劍來說,是無法理解的酷寒。

好在他來之前做好了準備,也慶幸他提前做了準備。在跑死兩匹悍馬,再加上自身的輕功趕路,在驟雪初霽的傍晚,葉閒野終於踏進了萬梅山莊。

據說完美山莊的莊主西門吹雪獨愛梅花,所以在莊園內外都種滿了梅樹,可是現在並沒有到梅花盛開的時節,所以莊外光禿禿的一片,配上古樸又充滿了劍意的萬梅山莊四字,顯得肅穆極了。

然而與莊內不同的是,在離著萬梅山莊不遠的地方,有一處小山坡,這裡竟蔫蔫地生長著幾簇杜鵑花,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下艱難的存活,有些半死不活的可憐。葉閒野卻看見在這些花朵的根部,係著一根短短的木棍,用來幫助花朵支撐。

路過這裡時,葉閒野腳步一頓,憶起西門吹雪冷冷的性子,笑了笑。

他隨著老管家的指引進入內莊,一打眼就看見了正在一心一意擦拭劍身的西門吹雪。

聽到腳步聲,西門吹雪放下手中的布絹,淡淡道:“你來了。”

“我來了。”葉閒野在西門吹雪的身旁坐下,順手將他的輕劍解下。

西門吹雪一凝眉:“你的重劍?”

葉閒野苦笑,他摸了摸輕劍的劍柄,輕聲道:“這個問題,我比你還想知道。”

西門吹雪靜靜地聽葉閒野這段時間的遭遇,沉默了半晌,同樣輕聲開口:“你不該來。”

葉閒野:“但我來了。”

西門吹雪:“既如此,醫書在書房。”

滿頭華發的老管家在旁適時地提醒:“葉公子,主人準備了晚膳,還請移步。”

雖然西門吹雪不讚同葉閒野在找不見重劍的時候來萬梅山莊,但他到底還是擔心葉閒野的自身情況,所以在吃過晚膳之後,兩人緘默著紮進了書房。

葉閒野在給西門吹雪的飛鴿傳書中並沒有說明他遇到的這些,所以具體情況也是他來到這裡之後葉閒野當場告知他的。

聽說自他走後,葉閒野的第二個人格在夜晚醒來後,西門吹雪的臉色凝重了許多,就聽他說:“情況有些糟。”

葉閒野正從那個偌大的書架上查看醫術所在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撥弄著。

西門吹雪的書房很大,除了書桌占用了靠窗的,不小的位置外,一麵牆都是書架,葉閒野粗略看去,上麵五花八門。什麼書都有,最多的是劍譜,還有些奇門遁甲,五行八卦的書,更讓人驚奇的是,竟然還有些誌怪雜談,而最側麵一排,就是醫書了。

從比較常見的,到比較罕見的孤本,整整齊齊地羅列在這邊。

葉閒野思考了一下,目標明確地將最破的那本醫書拿了起來,小心地攤在書桌上,撚起一頁紙張,戰戰兢兢地翻了頁,聽了西門吹雪的話抬頭看了他一眼:“怎麼說?”

西門吹雪緩步而來,同葉閒野麵對麵坐下,給他指其中的話:“離魂二字曆來有一旦覺自己之身分而為兩,他人未見,而已獨見之。”他點了點“他人未見”四個字,餘下的話西門吹雪哪怕不說,葉閒野也明白他的意思。

“他人未見”,而現在已經發展成“他人已見”,情況怎能說是不糟糕呢?

一時靜默。

西門吹雪離開了,關上房門的聲音清晰可見,葉閒野卻沒有抬頭,他隻是盯著上麵模糊的字眼,思考著西門吹雪的話。

“此症狀自古罕見,恕我無能為力,隻有些醫書供你參考。”

是啊,他想,自古罕見,彆說醫治了,就連醫書上都沒有詳細的記載,有也隻是泛泛三言兩語,葉閒野趴伏在書桌上,手指點著那幾個字,想起了鬼神醫同樣的言辭,西門吹雪的本事毋庸置疑,那是一個隻要做就必須做到最好的男人,而鬼神醫也是經過江湖人考驗,有真才實學的一位醫者。

然而就這樣兩位醫者,他們直接或間接給出的結論,為此病難醫。

葉閒野坐在書桌前,將手掌蓋在眉眼間,看不到他的神情,然而另一隻手,卻慢慢地,慢慢地握成拳,直到青筋迸出,聲音極儘壓抑,卻又包含著無邊的無力與痛苦,仿佛陰雲緩緩堆疊,終於到了一個臨界點,於是全都積累在喉嚨口,脫口而出的瞬間爆裂開。

然後握緊的拳頭漸漸鬆開了,葉閒野仰起頭,神情難言,雙眼乾澀到無以複加,卻還是努力牽起微笑,他一手按住胸口,試圖嘗試第二次,最後卻頹唐的再次用手掌擋住了麵部表情,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突如其來的情緒擊倒了他,葉閒野神情堪稱冷漠地看著攤在桌麵上的醫書,這樣的神情是多麼可怕啊,如若是陸小鳳來看,他就會驚訝地發現,現在葉閒野的臉色,同另一個葉閒野是多麼的相似。

然而這個房間隻有他一人,本來還有另一個的,隻不過西門吹雪體貼地給他留下了獨處的空間。

葉閒野動了動嘴唇,看唇形是想要念“師父”,可是當他吐出第一個字之後,就栽倒在了書桌上。

失去了意識。

葉閒野知道自己在做夢,或者說是清醒的做著夢。他站在一處舉目黑暗與灰白交織的地方,這種充斥著詭異的地方,卻沒有讓葉閒野覺得有什麼不對,反倒讓他詫異了一下竟然沒人。

這個念頭剛過,他就發現周遭的一切變得模糊起來,仿佛是一眨眼,總之等到葉閒野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站在一個環境險惡的地方,怪石嶙峋的懸崖,沾滿血色的稻田,灰蒙蒙的泛著血色的天空,就連河流都倒映著天上慘淡星光,河水是血一樣的顏色。

葉閒野直覺的知道這條河的名字:它叫咒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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