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不用你為我做什麼——我已經答應你了。
蘭山君怔怔一瞬,心中動容,便盤腿坐在了他的身邊。
夜風徐徐,兩人的衣袖和發絲都被帶動得吹起來。
鬱清梧靜默了一會,終於道:“山君,你——你跟段伯顏是什麼關係?
蘭山君就知道她那一次哭,到底是瞞不住他的。
她輕輕感喟一句,轉頭看他,終於說出了這句話,“我一直在害怕——我在害怕,蘇公子是查出什麼了,才去看的老和尚牌位。
她說,“我師父,段伯顏——我唯恐他跟蘇公子的事情有關。
鬱清梧一雙眼睛慢慢的瞪大,而
後就又輕柔下來,肯定的道:“沒有關係,阿兄並不是因為知曉了你師父身份去世的。”
所以說,她心裡的事情太多了,這應也是一件。這樣的事情壓在心裡,時時內疚,怎麼可能好受呢?
他便也不問為什麼段伯顏是她的師父,也不問她的過去是什麼樣的,他隻是終於想通了她的一些話。
比如說,她對他說,他們兩的路是一樣的。
比如說,她對他說,十年生死,願與君同。
原來如此。
原來他們之間,有一位相同的先生。她應是願意用十年的生死去看一看段伯顏曾經走過的路。
他柔聲道:“山君,你大可以告訴我的,關於段將軍的事情,我能傾聽——我也有資格聽。”
蘭山君眉眼都鬆快了一些:“我知道你有資格。但在不熟悉你之前,我不敢。”
她敢嫁給他,卻不敢提這件事情。人心難測,誰願意交付真心呢?
鬱清梧就忍不住逼問了一句,“為何現在敢呢?”
蘭山君卻瞧了他一樣,靠在牆上:“可能是信你了吧。”
她歪頭,“鬱清梧,我可以信你嗎?”
鬱清梧笑起來,將燈籠放進她的懷裡,溫和道:“請君信我。”
隻四個字,就讓蘭山君也跟著笑起來,她喃喃道:“今日,確實暢快。”
哭了一頓,心境好似開闊了一些。連路也好走起來。
但他不問,有些話她卻要說的,她道:“我的從前,其實與我說的,也沒有什麼不同。我來洛陽之前,並不知曉他的身份。我猜著,應該是他來到蜀州,途經淮陵,恰好碰見了我,又恰好有一座野廟——一切就順理成章起來。”
“後來的事情裡你也知曉了,我在白馬寺碰見了你和蘇公子,他認出了我,但我確實是沒有認出他的。”
“從那一刻開始,我心有懷疑,又從你給的段伯顏書籍裡看見了他的字——我就確認是他了。”
她說,“但是知曉了他的身世,我就要有所防備。他畢竟是一個死去的人。他跟齊王——”
她定定的看向他,“是不死不休的。”
鬱清梧:“我與齊王,也是不死不休的。”
他心中隨著這句話的脫口而出,又有些酸澀起來。
原來,這就是她要嫁給他的緣由。
她終於說了一句真話。
但是她還是個騙子。
他知道的,她還有許多事情瞞著他。
以她的心性,單單段伯顏的事
情是不會讓她如此。
但他隻想得通段伯顏這裡,卻想不通其他的。他隻能道:“山君,你若是信我,以後就多與我說。”
蘭山君猶豫了一瞬,而後點點頭,“我答應你。”
有個人分擔,畢竟好受許多。
但如此被人分擔,她又覺得心裡不安得很。
第二日,她陪著壽老夫人曬書,總是遲疑的看著外頭。
錢媽媽輕聲的跟壽老夫人咬耳朵,“哎喲喲,昨日我起床的時候,發現小夫妻就坐在廊下談心,兩人配得很,我就又回去裝睡。”
睡得她骨頭都僵化了兩人還沒說完。
她道:“昨日談心,今日就思念了吧?我瞧著她在等清梧回來呢。”
壽老夫人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就你聰明哦。”
錢媽媽:“那是。”
她想了想,“山君還是太悶了,我要不要帶她出去逛逛?”
壽老夫人:“那就逛逛嘛。你也好久沒有出門逛了。”
錢媽媽哎了一聲,“那我就攛掇攛掇她。”
蘭山君卻有些猶豫,“我也沒有什麼可買的。”
錢媽媽:“姑娘家,首飾衣裳哪裡還嫌少?走吧走吧,我也想買些呢。”
蘭山君隻好點頭。
錢媽媽興奮的拉著她出門,讓人準備銀兩,問壽老夫人:“你想要什麼呀?”
壽老夫人:“食伏記的栗子糕如果有就買一些回來吧?”
錢媽媽:“行!”
她拉著蘭山君出門了,道:“都是老夫人出錢呢!”
——
鄔慶川的事情,最終還是被和稀泥下來了。
博遠侯被判了死刑,鄔慶川出獄。
他出獄的那一日,有不少學子去接他。
作為文壇大家,又是洛陽一黨,他被蜀黨誣告的事情讓這群學生頗為氣憤,竟然無人細細去糾察博遠侯的證據是真是假,隻知道朝廷說他是被誣告的,那就是被誣告的。
這般的人被誣告,簡直是在他們心中燒了一把火。即便是被國子監裡麵的先生警告過不可衝動行事,但在大理寺的門口,還是有人潑墨水。
文人嘛,潑的東西也是文雅的。
鄔慶川在洛陽收的弟子王奎扶著他出門,哭道:“先生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沒成想到頭來卻要被如此對待。”
鄔慶川笑著道:“他人誹我謗我,我自關門睡,隻要清白在,何懼有之呢?”
他眼神掃向外頭,卻沒有看見鬱清梧的身影。他
到底是歎息一聲,而後對王奎道:“今日你們來了這麼多人,已經是不妥,還是快些回去吧。
王奎:“他們都是敬重先生,知道先生冤屈的。
鄔慶川聽見這一句話,久不能言。
——十幾年前,他去蜀州的時候,若是也能有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