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夜叉(一)(2 / 2)

黎雁皺眉,摸索著周圍的東西:“這香囊、這念珠、還有擺鐘……全都沾染上了陰氣,這都是已死之人曾經用過的東西。人死之後,魂魄會對生前之物多有眷戀,殘魂會附著在上麵。”

有弟子問道:“陳家所有人,都染上了病,難道和這個房間有關?”

謝蓮青站在師尊身後,漫不經心的聽著。

她雖然表麵上是個廢柴,但其實已經將仙門的各種基礎課程給反複讀了透。

人常年生活在陰氣之中,確實會導致精神萎靡不振,但並不會得病。

這些死人物件上確實是有些魂魄殘留,但殘留魂魄沒有意識,不會害人。

這個房間,隻是障眼法。

老百姓肉眼凡胎,分辨不出東西所帶的陰氣。

應該是有人故意偷偷將這些東西放在這裡。

謝蓮青猜測,在房間裡放置的東西所散發出來的陰氣,隻是為了掩蓋另外真正散發陰氣的東西。

黎雁:“師尊,不如用火把東西全部燒掉。”

薛瀲側眸,手中仙劍奔霄往前一頂,若有似無的懟住謝蓮青的腰:“蓮青以為如何?”

謝蓮青默了默。剛開始薛瀲曆練時總是格外關注她,她還會心懷愧疚,但時間太久,她現在早就變成一個老油條了。

謝蓮青滿臉茫然。

薛瀲歎了口氣。

薛瀲收回仙劍,轉身輕聲道:“黎雁,你用望氣術看一下。”

黎雁愣了愣,立馬坐下來,催動望氣術。

這所宅子裡除了陰氣最重的這所房間,還有另外一處地方彌漫著微量的陰氣。

黎雁皺起眉:“師尊的意思是……”

薛瀲耐心的解釋道:“火,是陽氣最盛之物,如果用火把這些東西全部燒了,也會把其它地方的陰氣掩蓋。這正是對方的目的。”

“用這處明顯透著詭異的房間,來吸引正道修者的注意。”薛瀲頓了頓,仰頭看著漆黑的天花板,神色平靜:“從而讓修者忽視,真正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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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所大宅,散發著不正常陰氣的地方,共有兩處。

一處是那個放滿死人物品的房間,另一處就是東側,陳小姐的所住的廂房。

黎雁是優秀弟子,做事都衝在最前麵。

她風風火火的來到東廂房,看見病入膏肓的陳小姐躺在床上,正由兩個丫鬟照看著。

黎雁:“小姐,請問你最近,可有看見什麼奇怪的東西?”

小姐因為連日的發燒已經有些神誌不清,她盯著黎雁神色迷離,隻是不斷的搖頭:“沒有……沒有……”

黎雁為難的看著薛瀲:“師尊,能不能使用招魂術,把陳小姐的魂魄召出來詢問?凡人身體孱弱,始終是拖累呢。”

薛瀲搖頭:“招魂是禁術,不得輕易使用。”

謝蓮青在旁邊看著,簡直是想笑。

黎雁真是天真的可以,招魂術原本是用來召喚死人魂魄的,她自己都知道凡人身體孱弱,若是用招魂術把魂魄從身體裡喚出來,鬼知道魂魄還能不能在回到身體裡?

而且,陳小姐未必會說真話。

薛瀲蹙眉搖頭,忽然喚道:“蓮青。”

謝蓮青愣了愣,走上前去:“師尊。”

薛瀲:“喚琴。”

謝蓮青喚出了那台上古神琴“夭矯空碧”。

謝蓮青聰慧無比,她已經隱隱猜到,師尊想讓她乾什麼。

夭矯空碧乖順的橫在仙君麵前,薛瀲挽袍坐下,低垂眉眼,冷白玉般的指尖在弦上撥弄,刹那間晚風輕拂,龍吟虎嘯。

隻是幾個簡單的音節,便如同溪流般彙聚成熟悉的曲調。

謝蓮青看著眼前白衣飄逸的仙君,眼中閃爍著淡淡的光芒。

這是仙曲,喚靈。

這首曲子,她每日都練習,都已經能倒背如流了。

薛瀲奏完前調,抬眸看著謝蓮青:“蓮青,你過來。”

謝蓮青耳朵發起燙來,她垂著眸,又是羞赧,又是激動,在薛瀲清澈如水的目光裡,她慢慢開始彈奏,許是因為緊張,又或許是故意演戲,謝蓮青彈得不太順暢。

手腕忽然傳來冰涼的觸感,薛瀲握住了她的手。

薛瀲坐在她身側,神識灌入她的識海,慢慢的教她。

夭矯空碧是上古神琴,據說薛瀲曾和南音閣首席江雪姑娘打賭,江姑娘輸了,用此琴相贈,這台琴呈現出流火般的紫色,琴身雕刻著上古陣紋,陣紋已經失傳,據說能納集五行威力,把曲的威力放大數倍。

琴弦用龍須做成,撥弄琴弦時聲若龍吟,琴音連貫時,音芒就如同群龍盤旋天穹,龍是天下萬物中最靈動者,故名夭矯空碧。

黎雁在旁邊看著,羨慕的快要發瘋了,但隻有薛瀲最親近的弟子,才能有這這種待遇。

憑什麼?

謝蓮青這樣的廢柴,依然是師尊最親近的大徒弟。

一首喚靈曲奏完,謝蓮青早已經快要虛脫。

化神期修者的神識,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的。

謝蓮青額頭全是冷汗,白皙的臉上浮著不正常的薄紅。

薛瀲毫無知覺,目光落在遠處那扇畫著宮廷仕女的屏風上。

那屏風上的仕女體態豐腴,圍在一座涼亭處,正在逗弄鸚鵡。

下一刹那,那幾個濃妝豔抹的侍女,眼睛忽然眨了一下。

她們扭捏了一會兒,慢慢從屏風上走了下來,怯生生的看著她們:“仙君有何吩咐?”

喚靈曲一旦奏響,哪怕是最尋常的香囊,都能被仙曲喚起靈智。

陳小姐神誌不清,無法詢問,直接詢問屋中物件就好了。

薛瀲站起來,負著手離開:“本座要休息了,剩下的事,由雁兒決定便好。”

謝蓮青沒有防備,立馬轉頭看著薛瀲。

薛瀲臉色蒼白,神色有些疲憊,眉眼似是籠罩著不易覺察的戾氣。

那枚草銜環縛在她的手腕,猩紅的顏色與冷白的皮膚交纏,似妖如媚。

謝蓮青的咯噔一聲,擔憂道:“師尊。”

薛瀲沒有搭理她,徑直出了門,纖瘦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