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2 / 2)

山南水北 閔然 10532 字 7個月前

“奶奶,早上好。”她露出笑臉,一身淵清玉絜的清和感。不會過於疏冷,也不會過於討好,親切與清冷中和得恰恰好,在淡金色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薑妤笙靜了靜,挪開眼。

她知道,這都隻是她的麵具而已。

她在她的招呼下和老太太一起坐上了車的後座,聽著她們的一路閒聊,幾l不作聲。

薄蘇似也沒有特意找她搭過話。

車程不算遠,不過四十來分鐘,她們便抵達了元殊山腳下。

不是什麼節假日,但正值周末,遊客還是不少,薄蘇勉強找了個距離入口處不算太遠的車位,把車停下,三人一同瞻仰遠處巍峨的高山。

日頭正盛,曬得人有些難耐,薑妤笙翻了翻包,發現自己忘記把傘放進來了。

正懊惱著,薄蘇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後備箱,走到了她身邊,適時地遞過了一把未打開過的黑膠遮陽傘,問:“要嗎?”

薑妤笙低頭看向她的手。

她清瘦的手上,還抓握著一把。

沒多客氣,她接過:“謝謝。”

薄蘇淡淡一笑,轉頭和她們一起仰望高山,詢問:“上山的方式有三種,一種是徒步,一種是坐纜車,還有一種是乘坐觀光電瓶車。徒步的話,大概要兩三個小時,太累了。奶奶,坐纜車和坐電瓶車,你們更想坐哪一種?”

話是問老太太的,眼神卻有幾l分落在薑妤笙的身上。

薑妤笙都可以。她打開傘和老太太共遮,問老太太:“奶奶,你想坐哪一種呀?”

老太太也都可以:“你們定就好,我都行。”

薑妤笙沉吟:“那我們上山坐一種,下山坐一種,怎麼樣?”

老太太說好,薑妤笙便下意識地扭頭用眼神通知薄蘇。

薄蘇默契地接話:“好,那我們就上山坐電瓶車,可以直達元殊寺,下山坐纜車,要走一段路到坐纜車的點也比較輕鬆,還可以俯瞰半個北城的風光,你們看可以嗎?”

薑妤笙和老太太都沒意見。

於是薄蘇戴了口罩,三人打著傘往乘坐電瓶車的地方走去。

剛好有一輛車正缺人,她們掃了碼交了錢,便直接發車了。

不過十幾l分鐘,三人就順利抵達

了元殊寺。

元殊寺果然如薄蘇路上介紹時所說的那樣,建築格局奇特、恢宏,一座座殿宇,沿著山勢,一層層錯落有致地往高處布列,自生威壓,使人不禁仰望,心生肅穆敬畏之感。

沿著放生池旁的主路往裡走,不多時,便可以走到主殿大雄寶殿前。

大雄寶殿前的廣場上,大鼎分立兩邊,香霧繚繞,菩薩法相莊嚴慈悲,蒲團上已經跪滿了祈禱的人。

老太太四下張望:“這邊是什麼流程呀?”

薄蘇指示:“奶奶,沒有什麼特彆的流程,香在那邊取,香油錢捐多少都可以。”

她帶著老太太和薑妤笙輕車熟路地往免費贈香處走去,薑妤笙跟著她們身後,心口泛起隱隱的悶痛。

她信了管青說的:薄蘇信佛,並且,經常去寺廟。

隻是,她覺得太陌生了。

尤其是當她看見薄蘇屈膝跪在蒲團上,在佛前低頭,雙手合十,虔誠閉目的清冷側臉時,更覺割裂。

她實在很難把眼前這個謙卑的女人和當年那個殿前高傲漠然的女孩聯係在一起。

她不知道,她究竟經曆了什麼。

她心不自知地沉著,和她一起走出主殿,在殿外的樹蔭下等待去偏殿解簽的老太太。

檀香縈鼻,光影斑駁,薑妤笙捏了捏手中折疊著的傘,終是忍不住開口:“管小姐說,你經常去各地名寺禮佛?”

薄蘇應:“嗯。”

她注意到薑妤笙手背上的碎光,打開了自己手中的傘,放至薑妤笙的肩旁,為薑妤笙投下一片完整的陰涼。

薑妤笙捏著傘身的指節微緊,到底是沒讓她太難堪,她站定著沒動,恍若無覺地往下問:“你以前不是不相信的嗎?”

薄蘇還是應:“嗯。”

她目光落在殿宇內心懷希望虔誠叩拜著的眾生上。

“那……?”薑妤笙微微蹙眉。

薄蘇嗓音很靜地說:“是未到無路吧。”

她側過頭,注視著薑妤笙,很輕地說:“我以前不懂,這世間如果真有神佛,心誠則靈這四個字,有多慈悲。”

她烏眸深深,似古潭般不見光亮,封藏著深晦的黯寂。

薑妤笙心臟像被什麼重重地撼了一下。

她喉嚨發乾,在心疼和心軟擊潰她以前,她轉開了眼。

她在心內隱隱地希冀:告訴我吧薄蘇,如果你覺得我有必要知道的話。

可薄蘇還是沒有往下說。

薑妤笙在心底裡哂笑。

她厭煩了這樣說一半留一半的談話,打開了自己手中的折疊傘,與薄蘇拉開了距離。

薄蘇攥緊了手中黑膠傘的傘柄。半晌,她收起了自己的傘,放縱自己朝薑妤笙走近了一步,與她隔著半麵傘簷的距離,再次開口:“你有回過禾城嗎?”

薑妤笙惜字如金:“沒有。”

她隻當薄蘇是從沈珈禾那裡得到的她去過禾城的信息。

薄蘇很跳躍:“為什麼要做衝床工?()”

薑妤笙:因為工資高。?()_[(()”

那時候年紀小,又隻有初中文憑,什麼都不懂,也什麼都不會,早先在鷺城上學的時候,聽老師罵過他們,不讀書就去北區擰螺絲吧,所以她知道鷺城北區有很多工廠,需要很多工人,不講究學曆,所以她就去了。

薄蘇卻有意見:“條件很艱苦,也很危險。”

薑妤笙淡淡:“但那已經是我那時候最好的選擇了。”

“是不是沒有五險一金?”薄蘇求證。

薑妤笙突然覺得好笑。

她側目,叫薄蘇名字:“薄蘇。”

薄蘇一直在看她。

四目相對,薑妤笙目光沉靜地說:“這個國家,有很多工作,很多人,都是沒有五險一金的。”

她很寬容,語氣裡沒有嘲諷薄蘇何不食肉糜的意味,但薄蘇反應過來,無地自容。

她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薑妤笙卻不甚在意地轉回了頭,並沒有要聽她解釋到底是什麼意思的意思。

她望著殿前半空上隨風遠去的香霧,牽了牽唇說:“況且,那時候沒有五險一金對我來說,是件好事。”

“沒有五險一金,說明不用錄入係統,不用擔心被我媽找到,我可以安心地繼續過自己的生活。”

雖然至今她也不知道,薑眉究竟有沒有找過她。

薄蘇喉嚨像被什麼扼住。

有悲涼和無力從她心底湧出。

她說:“你媽媽後來出國了。”

宛如一粒石子驟然被投入湖中,驚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薑妤笙愕然:“你怎麼知道?”

她語調有了微微的起伏,問:“她後來去找過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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