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2 / 2)

山南水北 閔然 14166 字 7個月前

薑妤笙冷臉:“如果你是要說這個的話,你可以出去了。”

是重逢以來,第一次這麼不留情麵,直截了當。

薄蘇凝望著她,眼底卻浮起了柔軟的笑意和更盛的水意。

她喜歡薑妤笙有脾氣的樣子。

至少對著她,無需克製。

她的笙笙,本就不是沒有脾氣,任

人搓圓揉扁的性格。

她道歉:“對不起,在沒有想清楚一切㈤[]㈤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能給你真心的答案之前,打擾了你。”

“謝謝你,還願意給我時間,讓我為自己再狡辯一次。”

她始終強迫自己直視著薑妤笙,以赤|身裸|體、毫無保留之姿,麵對薑妤笙,剖白自己。

“妤笙,對不起,我是一個自私的膽小鬼。我確實並非完全沒有意識到,我一廂情願的靠近,對你是一種打擾和傷害。”

“可我太想你了,我克製不住,我給自己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縱容了自己,掩耳盜鈴。”

那幾乎是一種本能,一種飛蛾趨光,植物向陽的本能。

她無法抗拒自己對薑妤笙的渴望。

“我欺騙自己,我隻是想和你修複關係,隻是想做回你的姐姐,隻是想不遠不近地守著你,希望有一天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都可以及時照應你。”

“隻有這樣,我才能在現有的世界秩序裡,繼續正常地生活,繼續做北城的薄蘇,做謝家人眼裡、我母親眼裡優秀的人,才能誰都不辜負,誰都不傷害。我不敢正視、也不敢承認,我內心對你真正的渴望與眷戀、我偶爾生出的妒意與醋意,是來自何處。因為,那是我無法承擔的。”

“於是我一直逃避、一直為自己開脫,好像永遠不去深究,就可以永遠這樣自欺欺人地活下去。”

她說得並不流暢,每一句話,都好似從她的胸腔裡費力擠出的,她薄薄的身體在抖,右手也在抖。

薑妤笙的呼吸跟著她輕顫。

她何曾見過這樣易碎的薄蘇。她澀聲打斷她:“薄蘇……”想問她:“你的手為什麼一直在抖。”

上次她就發現了。

薄蘇搖頭,懇求:“妤笙,你讓我說完。”

她咬唇強作鎮定的麵容,宛若山穀中飄搖的最後一簇火花,遲一秒,就要被大雨澆滅。

薑妤笙鼻腔發酸。

她啞聲應:“好。”

薄蘇說了下去。

“從澎島去到北城以後,我的人生好像就不屬於我了。我被框在了一條鋪好的鐵軌上,那鐵軌平順筆直,代價高昂,一眼望得到頭。我不能有任何的行差踏錯,也不能有任何的抱怨與不理解。”

“母親為我付出了所有,我沒有資格抱怨。她為我鋪平的,是許多人夢寐以求、此生都無法擁有的未來,我有什麼資格抱怨。”

說出口,都像是不識好歹。

“可是我不快樂,我總覺得我越來越找不到自己,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做什麼,生活對我有什麼意義。”

“人是不是注定都隻是這個社會大機器裡的一個不需要擁有自主意識的零部件。我到北城後經常這麼問自己。”

“不起眼一點的,是一根螺絲,起眼一點的,也無非是一塊被衝壓好的大殼子。”

“人生的喜怒哀樂,都裝不進去,都無法匹配。”

“那不如就少一點思考,少一

點掙紮吧。”

“我說服了自己,在這樣的生活裡過了好久,直到你來找我。”

“直到我徹底地失去了你。”

愧疚和無望擊垮了她。

“我接受不了這樣的生活了,不想在這樣的無意義裡繼續消磨自己了。”

她的淚控製不住地從眼角滾落,薑妤笙的淚,也跟著她簌簌下落。

“可我離不開,也死不了。”薄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平穩語調。

“母親為我付出了一切,我不該讓她又變成一個笑話。”

“辜負了一個愛的人,至少不該再辜負另一個人吧。活不成開心的樣子,至少要活成讓愛的人開心的樣子吧。”

“我徹底放棄了自己。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過得很混沌。藥物讓我變得遲鈍,也變得平靜。”

“我順從地接受了它們,接受了它們對我的改造,也接受了命運、接受了醫生、接受了母親、接受了我自己對自己的催眠。我努力地讓這一份鈍感延續了下去,讓生活好過了起來。”

“我不會有很豐富很敏銳的情緒感知、不會有同理心、不會快樂,就也不會痛苦。世界與我好像都隔了一層霧紗,我隻是這個舞台上被迫投身演出的一個參演者。”

“反正大家不都是這樣,循規蹈矩地演完這一生該演的戲就好了。”

潛意識裡,她是這麼自我開解的。

不這樣,她活不下去,好不起來了。

“直到我又遇見了你。”

“妤笙……”她像在問她,又像在問自己:“人生到底怎麼樣才算正確?”

“我總想對得起所有人,可好像總虧欠所有人。”

“我總是後悔、總是愧疚、總是慢一步。”

“人生怎麼樣才不算太遲?我好像永遠都把握不好這個時機。”

“我在上船了以後後悔,起身往登船口跑,可是船開了,我回不去了。”

“我在離開了以後後悔,轉身往回跑,可是你走了,我找不到你了。”

“我的理智告訴我,去北城以後我們還能聯係,回澎島以後,我還能找到你。可是都沒有,事情都和我想象的不一樣。”

“今天我的理智告訴我,我這樣貿然回來,依舊是不負責任的,是打擾的,是有可能把你拖入深淵的,可我不知道,我今天不回來,我會不會再一次遲到。”

“妤笙,如果命運總是在給我們做減法,讓我們背道而馳,那我可不可以再掙紮一下,再努力做一次加法。”

她的聲音裡全是破碎的顫音,薑妤笙也止不住淚流。

她注視著眼前滿身風霜、一身泥濘的女人,分明看到的還是那些年裡守在她身旁、清風霽月、溫柔矜貴、永遠在閃閃發光的女孩。

命運揉碎了她。

她愛她,怎麼可能不動容、不心疼、不想為她展平命紙、撫平每一條褶皺。

她心被密密匝匝的鋼釘刺透。

她直起

腰,抬起雙手輕拭薄蘇的眼淚,啞聲哄:“你可以的,姐姐,你可以的。”

薄蘇的淚卻在她的一聲聲“姐姐”和“你可以”裡越落越凶。

一串串,一行行,灼燙在薑妤笙流血的心上。

薑妤笙傾身,跪坐起來,吻住了薄蘇的淚,柔聲哄:“彆哭了,姐姐,彆哭了。”

薄蘇墜著淚的睫,顫如蝶翼。

似沸水滾在心頭,痛與求生的本能並存。情難自控,她牽住薑妤笙撫在她頰畔的手,偏過頭,吻了上去。

連靈魂都發出歡欣的嗚咽,她鼻尖抵著薑妤笙的鼻尖,與薑妤笙交換呼吸。

一動不動,她等待著薑妤笙對她的審判。

薑妤笙微微退開,注視著她,眼睫顫了一下,旋即閉上了眼,低下了頭,吻了回去。

她吻得比薄蘇深許多。

不得章法,卻溫柔綿長。

一點點掃過她口腔的內部,似舔吻她的每一道傷痕。

薄蘇在她的舔|弄下顫抖,喘|息,哽咽。

她們品嘗到了這十幾年來最多的甜,也品嘗到了漫漶的苦與澀。

似錯過多年的夏日海邊,鹹澀的海風,終於送來窖藏多年的橘汽水與棉花糖香氣。

薄蘇在這極致的苦澀與快樂中,求問薑妤笙:“我們現在算什麼?”

她眼底水霧迷蒙,聲音都還是抖著的,仿若一碰即碎。

薑妤笙沒有辦法不心軟。

她知道被遺棄在風雪裡的滋味,她想為她撐一把傘。

她放縱了自己,跟隨心意,縱容了她。

她撫摸她頰上還在垂落的淚,一手環過她的細頸,一手繞過她背,把她擁入懷中。

“你想是什麼,就是什麼。”她臉頰貼著薄蘇耳側的發,溫聲訴說:“薄蘇,我隻有兩個要求。”

薄蘇回抱住了她,緊緊地。

薑妤笙說:“第一,你要勇敢、要忠於自我。”

“第二,與我維持關係的時候,要忠於我。”

她不逼她當下就要想清楚,也不逼她做任何選擇。

“我隻想你能開心一點。”

薄蘇呼吸的更沉了,淚水再一次洇濕了薑妤笙的心。

“妤笙,你等等我,等等我。”她顫聲許諾。

等什麼?薑妤笙知道,又不知道。

但都沒關係。

她應:“好。”

在吻上她的那一刻,在擁抱她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做好了隨時失去她的準備了。

如果過於沉重的母愛是一種枷鎖,那她希望她的愛,是一雙翅膀,能助她重新高飛,讓她自由。

她是她年少的光。

經年難忘的夢。

也是她此生心甘情願要赴的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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