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宮廷歲月042(1 / 2)

宮廷悠遊歲月 三春景 10003 字 2個月前

琉璃果子後還有抹茶乳酪, 郭敞一看一聞就知道了:“這是用了茶粉?這股茶香不錯,夏日吃著好!怎麼就沒人想過要用茶來做果子呢?”

“剛剛是荷花,現在又是荷葉了。”手拿著一隻小銀匙, 還未下匙, 郭敞忽然道。

素娥之前用的是四瓣海棠形的模具沒錯,可大而化之地看, 確實也可以看做是荷葉。再加上脫模後表麵的紋路,雖然不是故意的,但看起來真有些像荷葉的葉脈呢!

吃了第一口,郭敞就忍不住挑了挑眉。作為皇帝, 他當然是什麼好東西都吃過的,但這在他吃過的甜食裡也絕對是數一數一的了。隻需要輕抿一下就會在口中化開,口感細膩綿密又輕盈,簡直像是一朵雲含在了口中。

味道上, 奶和糖交融, 奶味香濃。而茶的作用就是用微微的苦去中和, 不那麼容易膩味。而且夏日吃點兒帶著微苦的,真的感覺很好,就像是熱氣從身體裡麵被驅了出來。

“好綿柔滑嫩, 比豆腐還嫩, 卻又有嫩豆腐沒有的細密...這是怎麼做的?”本來郭敞是不可能對這種事感興趣的, 但因為口味太奇妙了, 下意識就問出了口。

素娥想了想說:“是用了生粉和瓊芝菜,牛乳也有些作用。”

相比起琉璃果子,抹茶乳酪裡的瓊芝菜無疑是配角,最後隻是讓抹茶乳酪略有彈性,口感帶出那一絲輕盈而已, 但這一點兒也是不可或缺的。至於生粉,就是澱粉,和麵粉、豆粉等還是有區彆的。

素娥還給郭敞解釋了‘生粉’是什麼,要如何從豆子、根莖之類的東西裡‘洗’出生粉來。

“著實不簡單,難怪與宮中味道不大一樣。”郭敞感歎了一句。

當然,也就是感歎而已,不然呢?一個皇帝真還能為一份點心如何如何嗎?即使他也認為這是少見的好味道,那也一樣。

素娥和郭敞坐在篷子裡說話,這小船看著隨像是民間門尋常漁家用的輕舟,實際還是皇家富貴。中間門的小篷並不是常見的材料,頂上鑲嵌著一塊又一塊的方形‘明瓦’。所以即使是這樣狹窄遮蔽的空間門裡,也有足夠的光線,不會看不見。

明瓦就是將大蚌殼的外層磨去,得到內裡淺色、半透明的部分,打磨的薄薄的。這樣既防風防水又不遮光,就是東西費工難得。不過,所謂‘費工難得’,對皇家來說就無所謂了。

此時荷花蕩深處,周圍有荷葉叢遮光,再經過這明瓦,光線變得溫柔而昏沉。再加上這本就是午後,郭敞今朝還沒有午歇,便打了個嗬欠,有些瞌睡了。

素娥便道:“官家歇吧...妾家鄉夏日午後,有‘乘風涼’之說。或是尋水榭,或者乘船去消夏水灣,說說笑笑、一番午睡,便將最熱的時候混過去了。如今官家也試試‘乘風涼’,養養精神罷。”

王誌通在船尾聽著,心裡納罕素娥的大膽。哪怕就是當初姚貴妃最得官家青眼的時候,說她行事是無拘束的,也很少見這樣隨意。再者,她才伴駕幾次,就能舍得失了和官家相處的機會,這樣提議,也是不多見。

篷子裡本就鋪著光潔的席子與跽坐用的軟墊,搬開矮幾就能躺下小睡。

郭敞在篷子裡小睡,篷子裡地方窄,素娥怕自己動一下就吵到郭敞,就出去了——她又不像王誌通和那個內侍,明顯受過相關訓練,這種時候真能一點兒動靜都沒,連呼吸聲也是平緩的。

素娥挪出篷子,就這樣抱著膝坐在船頭,眯了眯眼睛,也有了些睡意。

她從荷包環絛上抽出係在那裡的一條素白花羅帕子,就這樣蓋在臉上,使荷葉叢中的光線更不刺眼,就枕著膝蓋睡了...其實也不能說是睡了,守著個皇帝,她哪能真的心大到一下睡著,那也隻能算是閉目養神而已。

花羅是非常昂貴的織物,此時說的羅,其實更接近於後世的紗,一經絞的稀疏一些,四經絞的就厚密一些。倒是說到‘紗’,雖然也算是輕薄織物,但其實紡織原理和後世的紗不同,在後世是被稱作‘假紗’的。

羅分兩種,素羅與花羅,花羅會非常昂貴。而花羅就是借助經線絞轉與緯線交織,在‘羅’的質地上起了各種類似‘暗紋’的花紋。有的花羅的花紋還會與底色顏色不同,但有的就是一色的了。

前者顯然更珍貴,因為那得先染線再織布,織布時的容錯率也更低,因為隻要錯了一點兒,看起來也會很明顯。

素娥這條白色花羅帕子倒是一色的,饒是如此,這麼珍貴的布料也不是過去的她能得到的。這塊帕子是司製司認識的宮女給一位娘娘做衣服後剩下的邊角料,不夠大也做不了什麼,可要白放著也可惜。

就算大小能做一塊帕子,這也料子也太脆弱了,實用性為零...乾脆用來當酬勞,請素娥幫她畫了兩個花樣子。

素娥原本打算用來做‘布裹’的,就是梳包頭髻時包頭發的那塊布。後來拿到手了覺得純白色裹在頭發上,始終有些忌諱,最後也隻能做了一條帕子。隻是不是能用的帕子,真的就是裝飾品了。

這塊白色的花羅帕子蓋在她臉上時,光依舊能灑到她的臉上,隻有紗羅上經絞出來的花枝紋在臉上落下了花枝形的陰影。

郭敞睡醒時見到的就是這一幕...剛睡醒時他還有些不大清醒,隻是一個起身的動作,一直關注著他一舉一動的王誌通便過來伺候了。

素娥是側頭向篷子這一側‘閉目養神’的,這時反應要慢一點,但聽到動靜也睜開了眼睛。眼睛眨了幾下,慢慢抬起了頭。

王誌通扶著郭敞坐起身,看到的是陽光穿過花羅,在素娥潔白的臉上灑下花枝圖案陰影。陰影寥落扶疏,忽然就有了驚心動魄的意味。

花枝的陰影仿佛是刺在臉上的花繡刺青——郭敞想起了瓊崖去歲進貢的兩個土人美女,據說也是當地頭人之女,如此表現的是對大燕的徹底臣服。

那兩個土人美女最令人驚奇的就是麵上都刺了細巧的花卉飛蛾,如今大燕雖然也流行刺青花繡,但那一般都是男子。而且就算是男子,也往往是一腔血勇的軍漢,或者暴虎馮河的街頭混混才刺青,還都刺在身上!

刺在臉上算什麼?那是犯人的標記,刑罰的一種!叫做‘黔麵’‘刺麵’。

然而在瓊崖土人那裡,刺青之事卻不是這樣,女子刺青是傳統。他們崇尚刺青,不隻是男子以身上刺青多少區彆身份高低,女子也通過‘繡麵’分辨貴賤。

大概是覺得臉上刺青的話,就不是越多越好看了,要有一個度。他們的規矩乾脆是貴女才能在成年禮上由女伴在麵上刺青,至於地位低的女子根本不允許在臉上刺青。

那兩個土人貴女並不如中原貴女皮膚白皙,大約是瓊崖炎熱,她們又有土人的野性,從小不受拘束,即使沒有曬得黝黑,皮膚也是栗色的——這不符合中原的傳統審美,但明亮的眼睛、矯健的四肢,又和這樣的膚色如此相得益彰!

光滑而富有彈性的栗色肌膚上刺出花卉飛蛾,很容易讓人想到棲息於山林間門的‘山鬼’。她們驅使著皮毛斑斕的虎豹,披著薜荔編織的衣裙...使人被誘惑,又時常感到畏懼。

......

過了三天,郭敞還會時不時想起三天前那一幕...並不是總在想,也不能說非常在意,但就是會想起來,而且曆曆如繪。

陽光透過花羅,花枝紋的影子灑落在女子的臉上。

“...石見銀山...東瀛...種相公...鑄造銀錢之事還得再議一議......”

今日進宮的計相張洵,正在‘望仙閣’向郭敞彙報‘石見銀山’的事...‘石見銀山’就是東瀛的那個石見銀山。

東瀛自‘奈良時代’實行‘令製國’的行政區劃,天下按照五畿七道進行劃分。

五畿是指王畿地區包含五國,分彆是山城國、大和國、河內國、和泉國、攝津國。這裡的‘國’不是國家的意思,就是一個行政單位,和華夏的郡、縣、州、道、府、省等沒什麼不同。

七道則是指七條官道組成的東瀛古代交通網絡,沿著這些官道又分布有不同的‘國’。

石見國屬於山陰道八國之一,緊鄰著的就是非常著名的‘出雲國’,東瀛傳說中的神國呢。

如今雖然已經不是奈良時代了,但令製國的行政區劃依舊劃分著地方,石見國依舊是石見國,所以在石見國發現的特大銀礦就被命名為‘石見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