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寶強和薑桂妮嚇得往後一退, 耳邊劈裡啪啦響起了炮仗聲，飛濺起來的碎屑打在腿上，等到炮仗聲消失, 林寶強想起林月霞那聲“晦氣退散”, 整個人氣不打一處來。
在林家的幾個小輩中, 他們兄弟三個是“人上人”, 而他又是最受親媽奶奶喜歡的兒子, 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窩囊氣？
現在林月霞都敢騎在他身上放鞭炮。
“林月霞，你敢，我好好教訓你一頓——”林寶強擼起袖子便要衝上來，緊接著一個高大的黑衣男子如同鐵牆一般擋在他麵前。
傅魏抓住他的手腕, 好心提醒他：“你家在那邊, 彆走錯了。”
林寶強被那雙宛如豺狼般的眼睛盯著，下身一軟, 一股尿意漫湧出現, 他臉色陡然一白。
林月霞躲在自家姐夫背後衝著林寶強做鬼臉，“滾吧，晦氣鬼，再來我家，放狗咬你！大黃大黑快出來，今天讓你們多吃些肉，咱們家的好日子來啦，啦啦啦……”
林寶強和薑桂妮神色難看進了隔壁家, 進去後，關起大門，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外麵又響起了炮仗聲, 隔壁家還熱火朝天地準備殺雞殺鴨。
薑桂妮發脾氣道：“這飯我不吃了！你們家怎麼招待人的？”
李銀花和鄭巧麗正好憋著一口氣，這會兒找到了槍口發泄：“正好，讓你家賠錢！咱家滿打滿算花你身上一千二，賠錢！”
“你敢出這屋子一步，賠錢！”
“老二，另外換個對象，這個太晦氣了，讓她家賠錢！都是她給折騰的。”
林家大兒媳在一旁抿著嘴笑，她今天飯菜都能多吃兩碗。
林寶強給薑桂妮使了使眼色，薑桂妮想起那些錢，忍了。
林富家抽著煙，原本好好的一樁事，現在鬨得大家都不開心，誰讓偏偏撞上了隔壁家林雪霞今天帶對象回家——可他自己忘了，他們家就是故意挑這兩天來羞辱拿捏隔壁家。
林富家：“二弟家居然變成了這樣，學壞了，根子裡就壞了。”
“就不該讓他娶張玉琴那個女人，生了三個見了鬼的女兒。”李銀花道。
鄭巧麗眼珠子轉了轉，她可不樂意老二家過得好，哪怕他找了個有錢女婿又怎麼樣？也要鬨得他家宅不寧。“我看就是那張玉琴起的禍，搞壞了他們的兄弟感情，還把女兒都養歪了，我去找媒婆問問，有沒有帶兒子的寡婦，給小叔子說上一個，這樣小弟也有香火繼承。”
李銀花點點頭：“他要感謝有你這麼個好大嫂，讓他以後能知錯改錯，走上正道。”
“女兒都要聽爹的，難不成還聽一個媽的？早點把她們的根板正了。”
“雪霞是我們林家的女兒，根和血都是咱們林家的，她大伯她堂哥就是她的天，她要跪著說話，一個女娃娃還能反了天了？”
林寶強道：“她帶回來那個男人做什麼的？”
“回來就花這麼多錢，彆是偷的吧。”鄭巧麗陰陽怪氣道：“什麼當兵的，我猜就是個街頭混混，等傍晚你妹妹妹夫過來，她公公婆婆都是鎮上的乾部領導，說出來嚇死他，讓他敢在咱村裡放肆，咱們是有人的，不怕他。”
“有點臭錢有什麼了不起的，他家裡有乾部嗎？有身份嗎？”提起自己的女婿，鄭巧麗滿是得意之色，她女婿可是給領導開車的，隨便說幾句話，就能嚇死這些沒見識的玩意。
“媽，你說得對。”林寶強喝了一口酒：“等妹夫來了叼死他，有點臭錢有什麼了不起，到時候讓他一個一個給我和妹夫敬酒！”
“說不定他嚇得掏錢上趕著來孝敬呢。”
*
林永福買了豬肚肘子回來，家裡有喜事，總不能缺個大肘子，家裡燒了幾盆火，架起好幾口大鍋一起燒，廚房裡白煙嫋嫋，一股股肉香往外冒。
可能是知道今天有大口肉吃，家裡的兩條狗躁動不已，搖著尾巴躥來躥去。
林雪霞帶著傅魏去自家地裡摘菜，順便帶他到處逛逛。
對於家鄉的感情，林雪霞是十分複雜的，這個地方讓她又愛又恨，一些人和事讓她耿耿於懷，唯有田野間的風景令人覺得美好。
十一月，稻子割了，田野裡堆著一把把稻草堆成的圓垛，有的小孩會在這裡熏老鼠，還有拿槍打鳥的，就為了一口特殊的肉。
路上幾個曬穀坪高低錯落，有趕鴨子的從邊上茂密的桂花樹下走過，孩子們最喜歡路口的一棵大棗樹，不是屬於誰家的，一到時節，長滿了棗子，孩子們拿著長棍打棗子，能揣多少回去，全靠自己的本事。
小時候林雪霞很喜歡看大人們拉大鋸，打糍粑，曬土磚。
到了這個時節，北方已經休田，這邊還能種一茬冬菜，育好的油菜苗一片青青翠綠，不少人忙碌在地裡移栽。
“拿著。”林雪霞塞了幾個大蘿卜給傅魏，笑著用下巴努了努路邊的一棵瘦巴巴的桃樹，“那桃樹是我種的。”
傅魏好奇道：“是嗎？什麼樹？”
林雪霞：“一看就是桃樹啊。”
“結果子嗎？”
林雪霞：“……它春天開桃花。”
傅魏托腮：“我能吃到我媳婦種的桃子嗎？”
林雪霞踹了他一腳：“你是明知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