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搖了搖頭,對著師父說道。
“師父,不是一隻兔子,乃是天界月宮之中的玉兔。”
那不還是一隻兔子嗎?
隻是這種話,是不能說出口的。
老道咽了口口水,滿臉苦澀,點了點頭。
“是極是極,乃是月宮之中的玉兔,不是凡兔。”
“乃是天上的神獸也。”
老道整理了一番情緒,總算是冷靜了下來,讓弟子接著說下去。
然而弟子後麵的一番話,瞬間讓老道又破了防。
弟子說。
“雲中君言欲往天界月宮一行,欲將玉兔送還月中神女。”
“又贈獵戶非金非鐵之麵具一副,言此物雖不能伴登天界仙宮,卻能引其魂至陰世冥土。”
老道一下子跳了起來,追問道。
“麵具?”
“可引魂至陰世冥土?”
“你沒有聽錯?”
弟子點頭:“師父,我聽到的便是這般,莫非師父知道那麵具是何物?”
老道深吸了一口氣:“那哪裡是什麼麵具,那是鬼仙之基啊,凡人想要下陰土冥世,若無憑物如何下得去?”
陸陰陽一直心心念念的下陰世的憑物,此時此刻竟然就這樣出現在了他的麵前,這怎能不讓老道激動不已。
老道瘋瘋癲癲地在屋子裡跑來跑去,口中高呼。
“果真如此!”
“果真是如此啊!”
“要下陰間,得有那鬼麵,得有憑物法器。”
“若我能得了那鬼麵,便可以仗之修行,長生有望。”
說罷,陰陽老道立刻讓弟子帶著自己去張家村,一刻也等待不得了。
“快,速速隨我去張家村,找那獵戶。”
老道帶著弟子匆匆趕到了張家村,一打聽便知道了獵戶的家,然而此刻那獵戶卻不在家。
“怎地沒有人,可是去了山裡?”
村人說:“我聽說,有人在去縣城的路上看到了他。”
老道:“去縣城作甚?”
村人說:“還能做甚,定是找個富貴人家,將那麵具售與他人。”
老道不敢置信:“什麼,他要賣了?”
但是隨後,老道喜不自勝。
“好啊!”
“要賣了好啊!”
“好啊!”
道士立刻離開村子朝著縣城裡追去,四處尋找那獵戶的蹤跡,但是跑遍了整個西河縣,也沒能找到那獵戶。
道士奇了怪了,村人分明看到那獵戶朝著城中而去,這西河縣城也不大,其若是賣的是那等神異之物,應當一問便知。
怎會找不到人?
“怎回事?”
“這人跑到哪裡去了?”
老道夜裡也不肯罷休,帶著弟子守在張家村,等著那獵戶歸來。
直到第二日,那獵戶才終於回來。
弟子從村口跑了回來:“來了來了,師父,那獵戶回來了。”
老道站起身:“這獵戶去了何處,怎現在才回來。”
弟子:“好像是從去江邊的那條路回來的,或是去了對岸?”
話語間,那獵戶的影子也出現在了村內。
遠遠地看到,那獵戶拉回了一頭驢,驢後麵還背著幾層包裹。
獵戶眉開眼笑喜形於色,連穿著打扮也都換了,身上穿著絲衣,腳下的草鞋換成了鞋履,頭上還戴著一頂冠巾。
雖然做派浮誇,給人一種沐猴而冠的感覺,但是確實不太一樣了。
而見到這般情景,老道頓時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獵戶見道士走上前來攔路,便問道。
“二位道長,找我有何事?”
老道問其有關於那麵具之事,聽完回話立時急了。
“什麼?”
“已經賣了?”
老道連忙追問:“賣給何人了?”
到了這個時候,老道還留有念想。
若是賣給一個不識貨之人,或者不知道那麵具真正用處之人,或許還來得及。
就像這獵戶一般,這等奇珍異寶落在他手中,便是一個不起任何作用的俗物。
若是在自己手中,那便是通往九天的大道真經,賜人長生的不死仙藥。
獵戶:“賣給那天龍寺裡的大和尚了,就是上次江邊朝拜雲中君大神的和尚,我還曾在江邊看到過他哩。”
老道:“莫非是拈花僧?”
獵戶:“對對對,你也聽說過神僧?”
一聽,陰陽老道頓時天旋地轉。
這東西賣給彆人就算了,一般人或許還不知道怎麼用,他老道或許還能拿回來。
那和尚可不一樣,可是個真正識貨的,而且根據陰陽老道所知,這和尚一直以來其也在打著幽冥陰世的主意。
前些時日,甚至無恥地認神巫為菩薩,還自稱弟子。
他老道。
從來就沒有見過這等厚顏無恥的和尚。
“什麼神僧!”
“那就是個厚顏無恥的禿驢。”
老道氣急敗壞,破口大罵。
他原本對那和尚還隻是不屑,而如今,這和尚竟然搶走了自己的機緣,老道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這般厭惡那佛門和和尚來。
獵戶:“你這道士,怎能這般出口傷人呢!”
“那可是個大善人,給我出了十倍的價錢,那銅錢重的,我都搬不動哩。”
“還說要在鹿城給我一座莊子,其中光是水澆地就有足足五百畝哩,並還說要保我一世富貴無憂,子孫後代都可以去天龍寺求庇佑。”
陰陽老道錘頭頓足,對那獵戶說。
“錢算什麼,地又算得了什麼?”
“你可知道賣的是什麼東西麼?”
“這東西,是這些俗物能夠比的麼?”
獵戶:“錢和地算不得什麼,你這道士,口氣倒是蠻大的哩。”
老道跳腳了,不斷搖頭。
“你可知,張家祖宗十八代的氣運都被你給賣給那和尚了。”
老道恨鐵不成鋼,言語之中充滿了哀歎。
“你啊你啊!”
“你知道不,你本有超脫五行之外騰躍於九天之上的機緣,如今隻換來了什麼……”
老道攤開手,似乎覺得可笑至極地說道。
“什麼田莊,什麼水澆地?”
“可笑至極!”
“可笑至極!”
在老道看來,那麵具豈是什麼錢和地能比的。
而獵戶能夠得到那通往九幽的麵具,又豈能單憑是一個兔子換來的。
那是這獵戶的祖上甚至是張家村祖祖輩輩積累下來的氣運和福氣,才得雲中君青睞換得了這樣一個機緣。
就如同那如今成為了天工一族的山民,是他們世世代代流傳下來的血脈,祖祖輩輩對雲中君的供奉,才換來了這一代的厚積薄發和登天之機緣。
隻是獵戶不知道老道心中所想,他更不明白為何自己把麵具賣了,這道士這般焦急。
老道大聲說道:“那麵具,可是能下到九幽之下的寶物。”
獵戶聽完連連擺頭:“我一大活人,急著下幽冥乾什麼,不去不去,這人世間,我還沒活夠呢!”
說罷,獵戶不再理會老道。
“你這道士說的話太奇怪,我聽不懂。”
“什麼五行之外,什麼大機緣。”
“我還是去江對岸,拿我的幾百畝水澆地、繩子都捆不住的銅錢,還有一整個田莊。”
“住大宅子,娶幾房妻妾去了。”
獵戶牽著驢高高興興地遠去,隻留下老道在身後錘頭頓足。
“可悲!”
“可歎!”
“愚昧啊!”
“世人愚昧啊!”
“蚍蜉不知天地之寬闊,沉溺於朝生夢死之間。”
老道歎息這獵戶愚昧無知,惱那和尚竟然如此無恥,誆騙一鄉野村夫,用區區銀錢地契便換得了整個佛門和其一整個法脈的機緣。
隻是。
他此來也抱有著同樣的目的,和那和尚一般無二。
不過若是寶物落在他手中,他自然就不會這般說了。
那叫有德者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