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豹異人居於坡上林中,下方眾人瞪目相視。
但是隨著金冠道人的那一句。
“誅殺此獠者。”
“死後可入升仙地。”
下麵的一眾鬼徒眼神立刻變了,其中幾人奮不顧死地朝著高處衝去,而原本還在猶豫的其他人,看到有人衝了,也立刻從之於後。
金冠道人隱於眾人之後,目光緊緊盯著那乘豹異人,準備被眾鬼徒襲擊之時候,乘其不備扔出雷鬼瓶。
然而.
這個時候巫山神女腦後的神光亮起。
金光照亮整個林中陰暗之處,一路往下。
往上衝上來的眾人瞬間被那刺目神光奪去心神,有人止步抬手遮擋雙目,有人不知所措地閉上眼睛順著慣性往前衝著。
隨後。
便看見那金光之中密密麻麻地藤蔓旋轉而下。
鋪天蓋地的藤根刺入這些人體內,施展“定身術”將他們全部給定住。
眾人立在原地,雖然意識依舊清醒,眼睛依舊能夠看得清。
但是身體卻一動不能動了。
但後麵的人還在本能地往前衝著,其中便有那五鬼道道主。
其想要乘著混亂,讓雷鬼瓶發威。
眼看著一片亂象之中,而且巫山神女也已經出手了,金冠道人認為對方已經被拖住了,更沒有精力顧及自己。
“雷鬼聽令!”
金冠道人用力將雷鬼瓶再度扔出,看著那密密麻麻的藤蔓紮入座下眾鬼徒的身軀,看著那古樸銅瓶高高地劃過空中。
金冠道人臉上大喜,認為這一次定然能成。
心道:“雙拳難敵四手,何況這麼多人,這妖孽被拖住了,縱然其是石頭做的,雷鬼瓶也定然能炸死她。”
至於會不會順勢炸死那些前麵的五鬼道鬼徒,金冠道人是管不著的。
但是這個時候,眼看著那雷鬼瓶就要從天空落下。
巫山神女在眾目睽睽之下,從衣袍下拿出了一樣東西。
逆著光。
眾人看不清那東西是什麼,隻聽見那巫山神女的一隻手高高舉起,隨後掌心發出一聲震響。
“砰!”
那雷鬼瓶便被擊穿,在空中再度躍起翻滾,最後在空中炸裂開來。
“轟!”
雷鬼瓶炸開。
大大小小的銅瓶碎片齊齊射落而下,剛好將位於中間的一部分五鬼道鬼徒射中。
立刻便看到哀嚎聲遍起,大批手持利刃凶神惡煞的鬼徒倒地不起。
見此狀,金冠道人被嚇得肝膽俱裂,佝僂著腰再也不敢往前看了。
隨後,轉身就逃。
往水邊衝去。
衝在前麵的一些人,那些倒在地上哀嚎的鬼徒瞬間變得不知所措,不敢置信地看著金冠道人的背影。
他們向來都是看到那金冠道人高高在上號令眾生的姿態,何曾見過對方這樣狼狽逃竄的模樣。
“道主?”
“道主逃了。”
“道主,道主回來救我們啊!”
“道主,道主啊!”
在他們眼中,五鬼道主就是陸地仙神。
而現在。
他們眼中的陸地仙神被另一個來自於神話之中的神靈,給嚇得抱頭鼠竄。
似乎發覺這金冠道人也沒有什麼其他手段,或者說麵對自己那些手段也不敢更沒有勇氣拿出來了,巫山神女也沒有再檢測對方的意思。
不過此時此刻,那五鬼道道主看起來跑出了巫山神女的控製範圍,而它也沒有裝什麼武裝模塊。
畢竟“山鬼藤蔓”的作用更多是在醫療和其他的作用上,而非進攻上。
但是。
雖然沒有武裝模塊,隨身帶著一把“掌心雷”也是非常合理的。
透過那金色的光芒裡,可以看到巫山神女的手心,正握著一把黑色的槍。
而這個時候,五鬼道道主已經狂奔到了水邊。
他滿頭大汗,迫不及待地倉惶喊道。
“快!”
“快開船。”
但是剛剛喊出一聲,身後巫山神女的鏡頭收縮,鎖定了目標。
“砰!”
一發,便看到已經跑到了水邊的五鬼道主身體被射穿。
那金冠道人挺胸前傾,然後一把跪在地上。
五鬼道道主的反應好像慢於身體,傻愣愣地跪在原地,看著自己的腹部,感覺到鮮血滲出,痛感占據了意識。
他這才回應過來,自己被什麼東西給擊中了。
金冠道人回頭望去,看向那坡上的巫山神女,從這裡看過去甚至隻能看到一個小小的輪廓。
隻是那輪廓淹沒在金光裡,有著傳說之中的赤豹文狸相隨。
“巫山神女?”
他不知道這麼遠的距離對方是如何精準地擊穿自己的,那擊中自己的又是什麼,他研究了各種“法術”一輩子,但是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法術。
不論是那能讓玉像動起來的法術,以及這隔著如此遠距離掌心發雷取人性命的手段。
他都看不明白,
眼中露出深深的疑惑。
“這是……”
“什麼神通法術?”
兩發“雷丸”發射完畢之後,“巫山神女將“掌心雷”放入了衣服裡麵,重新回歸成了那個坐在赤豹之上的神女姿態。
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其身上,有人驚駭惶恐,有人不知所措,有人磕頭認命。
從頭到尾,他們所有人朝著對方圍攻。
而對方隻是坐在赤豹身上,靜靜地看著他們,甚至連座下的坐騎都沒有移動一步。
此時此刻,巫山神女再一次動了。
騎著豹子從山坡上走下,那豹子躍起靈巧的身姿從高處一躍而下,並不適合騎乘的豹扭動著身軀,但是巫山神女卻好像柳絮一般輕盈地貼在其身上。
二者就這樣。
如同隨著風一樣從高處落下,經過一個又一個被施展了“定身術”的人身旁。
再也沒有人敢於反抗她,也沒有人敢多發一言。
最後,赤豹來到了那跪在地上的金冠道人身前。
巫山神女被望舒派來這裡可不僅僅是為了一槍打死五鬼道道主,這個派一個山魈和無人機來就能夠做到了。
而是為了他腦海之中更多有關於“木仙”還有“彼岸”的資料,這些東西許多細節和重要的地方,五鬼道根本不落於書冊之上,而是在曆代的道主的口口相傳和特殊的方法進行傳承。
雖然五鬼道對於彼岸和木仙的運用很粗淺,但是幾百上千年的傳承對於研究彼岸還是很有意義的。
乘赤豹肩托文狸的神女伸出手,一些細小如線的“藤蔓”再次延伸而出,紮入了金冠道人的身體裡,取出了那枚雷丸,也止住了血。
但是這一切並沒有結束,密密麻麻地細小“藤蔓”不斷地延伸,越來越多地鑽入了金冠道人的身體之中。
“神經連接。”
“開始收集記憶信息。”
雖然目前彼岸的神經係統和望舒掌握的技術,隻能讀取大腦表層的意識和記憶片段。
但是隻要人沒有死,通過一些方式自然能夠得到記憶裡麵想要的一部分訊息的。
金冠道人跪在地上,他能感受到身後的可怕影子,但是卻不能回頭去看。
“那妖魔在做什麼?”
“她將何物置入吾身?”
“吾體內有蟲?”
“不,不是蟲,是有物在動,莫非是那藤蔓之物?”
但是很快,他便麵臨更可怕的絕境,連鑽入自己體內的異物也顧不上了。
他發覺。
自己地身體失去了控製。
有什麼東西代替了他的意識,壓製住了他對於這具身體的掌控權,代替他控製著這具身體開始動了起來。
最後。
金冠道人明明沒有控製自己的雙腿,但是卻自行站了起來,就像是戲台上一個被人提起來的傀儡。
他臉色慘白,眼神驚恐。
他似是想要狂呼大喊,但是發不出聲音。
“妖怪,妖魔,此人是真正的妖魔。”
“她在控製著我的身體,她在附身於我。”
“妖怪,妖怪,妖怪……”
他不斷想要喊出妖魔和妖怪這兩個詞,但是卻怎麼也喊不出。
很快。
他臉上的慘白也漸漸褪去,眼神的驚恐也漸漸歸於平靜。
最後,金冠道人好像一切如常一般站起身來,朝著其餘五鬼道的眾人。
他如同往常一般,對著所有人發號施令。
“眾人聽令。”
“速回總壇。”
然而在場的所有人都以超越對死亡的恐懼的眼神看著他,看著他脖子後麵延伸出來的那根細小如線的藤蔓。
也看著。
那個舉著玉手提著那根線的女子。
那女子美豔不可方物,腦後有神光顯現,美麗且精雕細琢的手輕輕抬起,擁有著吸引凡塵眾生的魅力。
但是此時此刻,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隻有恐懼和敬畏。
和之前的那些手段相比,這才是對方真正的神通。
而對於五鬼道道主來說。
曾幾何時,他將玉女像收藏於寶庫之中,當作自己庫中珍寶之一。
現如今,卻被那玉女所代表的存在提在掌心,如同掌中玩物。
看到眾人半天沒有動彈,五鬼道道主又開口說話了。
“怎麼,爾等還不聽令?”
一聲怒斥,所有人如大夢初醒。
眾人連忙開始朝著下麵走去,一個接著一個冷汗連連地登船,有受傷的互相攙扶,也有已經身死的被直接扔在了原地。
就這般,十幾艘黑船再一次順流而下。
——
天色昏暗。
關城,城內大營校場。
此時此刻人魈鬼差正在和座下既是鬼徒也是部將的一行人商議,說的正是關於總壇之內的事情。
“依照我看,不用多說什麼,直接派兵打過去。”
“沒錯,大軍圍城,捉拿叛賊,管裡麵什麼情況,統統拿下再說。”
“目前還
不知道裡麵是個什麼情況,我們還是要穩妥行事,等道主回來再做決策。”
“道主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總壇之內情況不明,再拖下去,黃菜都涼了。”
“總壇之內到底是怎麼回事,也太詭異了吧!”
“就是,好生生的,怎麼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而這個時候。
坐在上首的守將,同時也有著五鬼道鬼差身份的人魈鬼差開口了。
其一拍桌案,怒聲道。
“定然是那兩個惡賊。”
關於總壇之內的情況,人魈鬼差自覺猜得七七八八,一定和銅鈴鬼差和哨子鬼差脫不了乾係。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他們一回來就出事,哪裡來的這麼巧的事。”
雖然這般說,但是依舊解決不了問題。
眾人依舊看著人魈鬼差,等待著他下決策。
“怎麼辦?”
“是直接動手,還是等道主回來?”
而這個時候,有人匆匆來報,附耳對人魈鬼差說道。
人魈鬼差看向城外,臉上露出喜色。
“道主回來了!”
“快隨我來,出城迎接道主。”
人魈鬼差迫不及待的站起身來,然後大踏步的朝著營外走去,想要見到道主。
然而這個時候,身後有人突然喊住了他。
“怎麼了?”
“道主為何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在天快要黑了的時候回來。”
“而且天色將暗,道主回來不進城,卻讓我們出城去迎接,這是否太過古怪。”
“我們得防一手,以免有詐!”
人魈鬼差一擺手,不耐煩地說道。
“都到家門口了,能有什麼事情?”
“而且是不是道主,出去一看不就知道了?”
“有詐?”
“能有什麼詐?”
“道主焉能詐我?”
這話是剛剛人魈鬼差說銅鈴鬼差和哨子鬼差的,但是這話用在了道主身上,立刻便不奏效了,可謂是雙標至極。
人魈鬼差對於五鬼道道主可以說是信賴至極,也正是如此,五鬼道道主才會在自己前去為巴王做法祈福的時候,將總壇這邊的一眾事務都交給了他來掌管。
從小人魈鬼差便跟著五鬼道道主,對其有著一種孺慕之情,看待其如同看待自家的阿爺一般。
眾人來到了城頭上,往下一看,正是五鬼道道主的法駕。
而站在法駕前的幾個人,人魈鬼差更是認得。
“看吧,正是道主,這哪裡能做得了假。”
人魈鬼差立刻下了城頭,來到了法駕前跪下。
“恭迎道主。”
而這個時候,天色也更暗了。
五鬼道道主從法駕馭之上下來走到了人魈鬼差麵前,不過天色雖然暗,這麼近的距離人魈鬼差豈能認不得對方。
一看就是道主,人魈鬼差立刻扭頭瞪了剛剛勸誡自己的那人。
他讓自己起了疑心,之前還跑到城頭上看了看才下來。
這不是有怠慢之嫌麼。
生恐道主怪罪。
人魈鬼差連忙跪下請罪,大聲喊道。
“人魈鬼差接駕來遲,還請道主恕罪。”
隻是他卻並沒有看見,那金冠道人雖然是真的,但是在那金冠道人的背後還牽著一根線,那線連入法駕之中。
而在法駕的層層帳幔之內,還坐著一道身影。
不僅僅如此。
那法駕之中的存在為了避免出現問題,此時此刻其手中之“線”穿入了在場法駕前後左右的每一個人身體之中。
不論是那站在前麵開路的,還是抬著法駕的,亦或者列陣左右舉旗打幡,伴作鬼神護衛的。
皆是如此,如同傀儡一般被其握於掌心。
隻是天色已暗,這些細節的東西都已經看不太清了,或者說看到也不明白那是什麼。
法駕之前,五鬼道主親自攙扶起來人魈鬼差,和善地說道。
“不怪不怪,此次之事,你做得很好。”
人魈鬼差低下頭:“弟子既未能攻入堇州,也未能護好總壇,豈能擔得起這個好字。”
金冠道人:“有些事情乃天命,不可強求,既然成不了也就先不去多想了。”
人魈鬼差問:“那總壇之事……”
金冠道人:“無妨,我既然回來了,那些惡賊便掀不起什麼浪來,明日便去收了那作亂的惡賊便是。”
人魈鬼差立刻拱手:“謹遵道主法令。”
五鬼道道主麵帶欣慰地看著人魈鬼差,點了點頭,開口說道。
“此次為巴王祈福,得了一件神物,我便想到了你。”
人魈鬼差驚喜不已:“敢問道主,是何神物?”
五鬼道道主看向身旁一人,那人便捧起了一副盒子,裡麵放著一張神異的鬼麵。
五鬼道道主:“我道源自於巫,上古之時便有帶麵請神的儺麵,此麵便是傳承自上古,擁有請神上身的神通法力。”
“我一看到這件神物,便想到了你。”
“你這次能及時發現總壇的異象,並且傳信於我,可謂是大功一件。”
“賜鬼麵一副。”
人魈鬼差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驚喜,直接再次跪在了地上,對著如同自家阿爺一般的金冠道人行叩拜大禮。
“謝道主恩賞。”
人魈鬼差接下了那鬼麵,捧在手心。
而一入手,越發感覺那麵具十分神異,絕對不是什麼凡物了。
人魈鬼差更是驚喜異常,對於金冠道人感激涕零,甚至當場流下了熱淚兩行。
心道:“道主,果然還是記得我的。”
黃昏下,道主越發親切和善地看著人魈鬼差,對著他說。
“還不快戴上試試?”
“讓為師看一看,合適不合適。”
人魈鬼差拭去熱淚,點了點頭,迫不及待地拿起了鬼麵。
隻是人魈鬼差沒有看到的是,許多人同時露出一模一樣的表情。
人魈鬼差將鬼麵戴在了自己的頭上,立刻便聽到了哢嚓一聲響。
“哢哢哢哢!”
那鬼麵便鎖死在了他頭上。
身後的眾多部將,隻是敬畏虔誠地看著這一幕,絲毫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自此,這座險要的關城易了主,其用煉製的大量人魈也易了主。
甚至於,整個五鬼道也從陽間之中橫行的惡鬼,徹底跌落了陰霧慘慘惡塵漫天的陰世之中。
隻是那個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