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初隱下所有情緒,隻聽得少女所言“蘭秀閣李貴人如何了?”
“聽說是一日吐了兩回血了。”滿初也道“不過這幾日像是人精神多了。”
薑藏月語氣多了幾分其他不明情緒“將同安巷消息放出去。”
滿初聞言看過去,師父對李貴人總是有幾分不同。
宮裡難得有李貴人這樣溫柔的女子,當真是當得起淑嫻溫順,待人真誠。可這樣好的人,隻因紀鴻羽一句話,胞弟就在近在遲尺的汴京卻六年不得而見。
最難得的是,師父這樣淡薄的人竟會插手此事。
薑藏月差點被火燭燙到手,她有些出神。
李貴人和阿姐是不一樣的,溫柔平和,心地純良。她為了尋胞弟這麼多年從未有過一刻放棄,可她要到何處去尋阿姐呢。
她看著窗外,那眼神裡平靜有,清冷有,淡漠有,什麼都有,又像是一無所有。
阿姐不會像一陣風一樣出現在她麵前,不會笑意晏晏捏她的臉“走啊!去看焰火!阿姐帶你去摘星樓咱們去最高的地方看!”
然後兩人從牆角偷偷溜出去,一人買上一串糖葫蘆嘻嘻哈哈引開人進摘星樓去看焰火。
可如今幾次夢回,阿姐長裙血跡斑斑,破爛撕扯,滿地鮮血。
她甚至不敢閉眼。
她還沒有報仇,無顏去見。
夜裡下了一場雨,清晨宮闕中多是宮人清理枯枝敗葉的窸窸窣窣聲。
永芳殿裡一早就放了冰,可是涼爽。因著三皇子的跋扈,算學自然也隻能跟著三皇子的時間安排。
這一次也是安嬪讓人傳話喊她過來。
安嬪對於這些時日安排的算學是滿意的,而且三皇子前兩日靠著作弊輕而易舉就拿到了國子監算學頭籌,她壓了華貴妃一頭,現下自是誌得意滿。
鬥垮了二皇子,又在大皇子和太子麵前都出儘風頭,安嬪沒什麼不滿的,況且聖上又送了不少好東西到永芳殿,可是風光無限。
阿柳得了安嬪的意思,恰到宮門時,皮笑肉不笑“薑姑娘,三皇子的事情此間出了永芳殿的門就算了了,可千萬記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薑藏月頷首。
阿柳輕嗤一聲轉身回內殿。
說到底宮婢就是低賤的身份,娘娘這些時日讓她進永芳殿不過是忍著嫌棄為了三皇子罷了,低賤之人娘娘向來是不屑多言的,更何況這薑女使出了華陽宮又入了安樂殿,可見是個晦氣的。
甚至辛苦了這些日子,娘娘就給了她幾顆金瓜子,阿柳就知道娘娘的想法了,不過當個小玩意兒打發了。
再過幾日宮中宮婢失足墜了湖,也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一卷草席丟出去,她跟一個死人有什麼好說的。
薑藏月往回走,似才走幾步無意間遇到滿初。
她知道身後不遠處就是才下學的紀燁堯,腦滿腸肥,身材敦厚,從地上打落的影子就能看出。
兩人相視一眼。
三皇子說是去國子監上學,實則不過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誆騙安嬪的理由罷了,甚至他接連一兩日都不見人影安嬪都不知道。
是以今日打聽到了紀燁堯的行蹤,薑藏月掐準時機跨出永芳殿的門,又恰好遇上滿初。
兩人似平日一樣,一邊聊天一邊往回走。
不過這一次第一句話就讓無所事事的三皇子停下腳步,尤其字裡行間提到的二皇子,尤其讓他戾氣橫生。
紀燁堯眉眼間更為陰沉。
他製止了身後的宦官要叫人的動作,站在原地聽。
“聽說安嬪娘娘讓柳姑娘送了不少東西去給華貴妃的二皇子,我可瞧著比永芳殿的禦賜之物還要好。”
“你說安嬪娘娘是什麼意思?”
薑藏月猶疑“興許是為著三殿下此次算學奪魁,跟貴妃娘娘炫耀呢?”
“我可瞧著不信。”滿初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聽見“三殿下經常出去鬼混,說不準安嬪娘娘早就放棄了,另有打算這才開始討好二殿下呢,雖說是母子連心,但這些事兒誰說的準。”
“我還聽說安嬪娘娘和相國寺住持認識十多年了,這三殿下有沒有可能”
話落,滿初感覺身後那道目光消失,這才道“人走了。”
薑藏月眸子淺淺“嗯。”
懷疑的種子隻要埋下就夠了,一天一點,直至破土而出。
安嬪的溺愛和安永豐的放縱隻會養出一個廢子,廢子自然做不了什麼好事了。
安排好了事情,兩人往安樂殿走。
路過壽康宮,滿初似想起什麼“聽聞太後沒了那霧香,又是好些日子不曾好眠。”
因著舒妃的事情解決了,薑藏月也就沒有再製香。
薑藏月隻道“不用管。”滿初點點頭,也就將壽康宮的消息拋之腦後。
出都出來了,薑藏月二人索性去領了今日殿中的冰。
每個宮中的冰都是有定數的,安樂殿中雖比不得旁的宮殿,如今也是能領上兩塊,總好過夏日熱出痱子。
提著籃子領了冰在拐角處卻見到了另外一副景象。
薑藏月抬眸。
滿初眼神微動“是和喜宮的越文君。”
這些時日她在華貴妃宮中和永芳殿來往,自然和喜宮越文君的刁難就被安嬪和華貴妃打回去了,眼下越文君卻和五公主走在一起。
滿初神情也更冷了。
越文君和紀玉儀湊在一起還能有什麼好事。
薑藏月隻看了一眼,淡淡道“冰要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