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刑罰(1 / 2)

鳳唳銅雀台 豆沙包哇 8822 字 4個月前

薑藏月和滿初回安樂殿的時候,門口小太監還在打瞌睡,瞧見了人這才笑盈盈打招呼“薑女使和滿初姑娘回來了。”

薑藏月頷首道“近日殿下吩咐的事情有些多,免不得來回跑上幾趟。”

“瞧薑女使這話。”小太監討好笑“您是殿

“有勞公公。”薑藏月給了他些賞錢。

“好說”小太監眉開眼笑“女使若是有事,隨時都能吩咐奴才。”

“多謝。”薑藏月與滿初這才踏入內殿進屋。

外麵自午後就一直下著雨,淅淅瀝瀝不見停,屋中濕潤倒叫桌椅白牆都起了一些惱人水霧。

自進屋合上門,薑藏月將鑰匙交給滿初。

鑰匙鏽跡斑斑,甚至有些彎曲,衛應的血沒擦乾淨,讓她指尖憑添了一抹猩紅。

薑藏月麵無表情在銅盆中淨手,搓洗得泛紅一片,血腥氣總是有些洗不乾淨。

滿初頓了頓,須臾道“那貧民窟伍娘和那小姑娘如何處理?”

薑藏月眸子平靜,略過泛紅的雙手,隻淡淡道“用蠱。”

風吹青衣,涼薄刺骨。

滿初點點頭,隻道“那盒子晚些時間我去拿回來。”

“恩。”

過了黃昏,又陰雨綿綿,整個宮闕各處殿宇的屋簷下燈籠都次第點亮,宮道上人影憧憧,遠遠看過去猩紅映著高低不同的殿宇,越發陰森了。

外間也有小太監在撐傘巡查,畢竟夜間雨大,怕是哪些宮殿漏雨會惹了罰“這初秋了總是雨多,人也濕透,且是煩死人。”又有小太監嗬斥“你小子不想要命了?在宮裡還將這個字兒掛在嘴邊!”

兩人都閉上嘴,老老實實檢查宮殿各處去了。

夜裡雨更大了,秋風鑽衣,手腳冰涼,竟像是想要將人活活凍死過去。

又像是當年在四門領罰的時候。

薑藏月坐在菱花窗邊,看著蕭瑟夜雨。

衛應死了,可她並沒有讓他死個痛快,而是將他千刀萬剮猶不解恨,還透露出衛氏在十年前就被投江身亡。

她並非胡言亂語,這消息是她從四門得到的。衛氏早就遭了安永豐的毒手。他就算死也休想得了安寧。

衛應是死了,她用一兩銀子買了他的命,這真不是一筆好買賣。

可憐又可笑。

想到衛應死之前的悔過,薑藏月無意識摸了摸額間,那裡仿佛源源不斷多了一抹冰涼。

她也曾因為任務失手被罰。

當年在四門也是刺骨初秋,滿目青石,刑架腐朽。她渾身濕透,身上青衣更是血跡斑斑,似乎和這屋中經年血汙融為一體。

顧崇之將一方帕子舉起,漫不經心替她擦拭額間細汗。薑藏月被綁在刑架上,麵色蒼白,嘴唇乾裂,著實不是什麼好模樣。

替她擦去細汗,顧崇之才將帕子收好,又抬眼瞧她。

四門的規矩一向是殺人償命,斬草除根。偏薑藏月接了任務又犯了忌諱,身上的傷便是那時候被背後捅了刀子。

顧崇之一向是個心思深沉又不重視人命之人,可她這一次接任務出了事,卻引得他來了地牢,不知是為什麼。

“看來四門的規矩你是沒記牢。”顧崇之這才慢悠悠開口。

薑藏月此刻渾身是傷,隻能強撐著不昏死過去。

“青衣,你可曾聽說過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顧崇之說“這刀子若再偏上一寸,你就該下去見閻羅了。”

“曾經也有人跟你一樣蠢不堪言,得罪了人偏生因為惻隱之心不動稚子,可就因稚子,那人滿門被滅,墳頭草深。”

“稚子無辜,老婦無辜,妻妾無辜,若是你依舊抱著這樣的心思,你死了也不無辜。”

他嗤笑一聲,將帕子丟在地上“不合時宜的良善才是最大的愚蠢。”

他說這話時,麵上看不出是什麼神情,倒像是嘲諷,又像是狠戾。

薑藏月隻覺得意識有些恍惚。

顧崇之道“任務是完成了,人傷了,老弱婦孺皆放過,釀成的後果還要老子收拾殘局,所以你便在地牢上了滴水之刑好好想清楚,到底該怎麼做!”

薑藏月沒有出聲。

“在四門名字不過是一個代號,青衣彎刀自也是代號,沒了你還會有下一個青衣彎刀”

顧崇之骨節分明指尖捏住她的下頜,語氣帶著纏綿而危險“你最好記住了。”

他轉身毫不留情離去。少女滿是血汙的容顏上生生多了兩抹指痕,頭頂的水終於一滴一滴滴落下來。

她知道顧崇之這個人有多狠,對底下人狠對自己也狠,這滴水之刑最難熬的是心裡折磨,日日夜夜不得喘息。

一滴水並不可怕,可連續七日頭皮會在水底的不斷衝擊下,會慢慢發脹,潰爛,會疼痛的難以忍受。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忍,忍著不去想,忍著不要死,忍著還有未報完的仇。

可人在黑暗裡的環境確實會讓意識薄弱,被蒙上眼看不見,隻能聽到寂靜中一成不變的滴水聲。

很涼也很疼,身上被捅的那一刀也隻是簡單處理保證她能不死罷了,這個時候她總能想到薑永。

二哥最是疼她,小時候被隔壁孩子欺負了,二哥給隔壁孩子都能拎起來打,還凶惡威脅“誰再敢欺負我妹妹試試?小爺我讓你們個個都哭爹喊娘!”

她如今算是被欺負麼?

又過了兩日,她身上氣息越發虛弱了。

長時間無法集中注意力,也無法轉移注意力,也不能入眠,更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種折磨,原來這才是滴水之刑的可怕之處。

她不得一次又一次咬舌來保持自己的清醒,額間冰涼發脹,身上傷口麻癢,更重的刀口位置已經開始潰散化膿,昏昏沉沉之際又發起了高熱。

這樣的感覺就像是做了噩夢,以為夢醒,卻發現醒來就是現實,甚至恍惚聽著水滴之聲又像是手腕被割開的血滴之聲。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忠厚老實人的惡毒就像飯裡的沙礫出骨魚片裡未淨的刺,會背後捅刀”

她記住了,也徹底麻木了。

這世間除了仇恨還有什麼能讓人痛不欲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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