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再次道“奴婢二人不怕死,可就算死也會拉大人墊背!”
織造司此刻的氣氛幾乎讓人窒息,宮裡近日出了不少事情,若織造司在風口浪尖鬨出人命,隻怕所有人都會被牽連。
更有宮婢出來緩和氣氛打圓場“大人,興許隻是秋日風大將雲錦刮在地上掛壞了,也並非一定是她們二人的錯。”
司儀女官到底想到了薨了的慧妃娘娘,說是人死後魂不會離開太快,說不準在什麼地方看著她,想到這裡她背後都發毛起來。
但安嬪娘娘那邊也不能不給個交代,想至此,她鎮定道“總歸雲錦是出了事,你們二人都有罪,罰你們打掃織造司半年!”
青黛麵上嘲諷之色更濃“司儀大人公平嗎?”
女官還沒反應過來“什麼?”
青黛到底是做了多年的一等女使,整個人撲倒了女官坐在她身上“司儀大人覺得此事就過去了嗎?徇私舞弊,胡亂冤枉!那麼司儀大人前日偷了西側第一間房內宮婢媛兒的一隻翡翠鐲子,那是人家父母給的等著出宮嫁人時的嫁妝。因著貴重物品不曾翻動,丟失了也不知,司儀大人以為沒人看見嗎?”
“鐲子?”宮婢媛兒頓時臉色煞白往屋裡跑,結果當真鐲子是不見了。
“你們要做什麼!”
女官被壓倒在地,全身濕透同樣狼狽不堪,可再無一人替她說話。
淺草幫忙壓著手腳。
“司儀大人,奴婢也不是這麼好欺負的。”
“今日你且看著——”
織造司的事情還是小範圍傳播開了,傳到安樂殿時,庭蕪剛處理完碼頭的尾巴回來,這會兒正抱著自己的新算盤。
門口的小太監那是八卦得一個眉飛色舞。
“織造司今日出的事兒還真不少,先是冤枉原先從蘭秀閣出去的青黛和淺草損壞雲錦,後又是牽扯出織造司女官偷了宮婢父母準備的嫁妝被打了一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什麼來著?”
庭蕪放下算盤挑眉“海水不可鬥量。”
小太監讚同的點點頭“是這個理兒,慧妃娘娘這才薨逝多久?奴才也算見識到這宮中的世態炎涼了,可見是人走茶涼,織造司和虎狼穴也無甚差彆不是?”
“奴才還聽說司儀吃了這虧楞是沒鬨大,可見這把柄是真的。”小太監再唏噓兩句。
“不過近日奴才還聽說,五公主被罰禁足三月,要抄寫女戒一千遍?”
庭蕪瞧了他一眼。
這小太監消息倒是靈通,隻怕成日豎著耳朵就到處聽,那麼安樂殿內的事情呢?
庭蕪到底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將此事放在心裡。
他本想找薑姑娘談談殺魚攤子分紅的事兒,誰知薑姑娘一大早就不見人影,說是去華貴妃宮中致謝去了?
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情庭蕪想起來就頭疼。
尤其他辦事兒經過柔妃宮殿旁就能聽到五公主成日不休的哭鬨。
五公主紀玉儀聽聞自出生得百鳥啼鳴,說是吉兆,是以這些年受儘寵愛。可興許就是太過受寵,腦子裡才會都裝的漿糊。
明擺著是自私自利不長腦子的人,偏生要學著算計彆人,到頭來惹得風風雨雨。
柔妃宮裡紀玉儀又摔壞了不少東西氣得渾身發抖,打罵著宮婢“母妃隻說了讓本公主禁足,又沒說讓你們這些賤婢盯著本公主!”
“奴婢們不敢。”宮婢也隻能跪在地上任由打罵。
紀玉儀發泄夠了脾氣,冷冷瞧了這些宮婢一眼“都給本公主罰抄女戒,抄錯一個字本公主讓母妃將你們都打殺了!”
宮婢們都顫顫巍巍拿起筆抄寫著女戒,五公主的脾氣近來是越發不好了。
胡亂冤枉安樂殿的女使得罪了紀殿下。
難怪會落得個禁足罰抄的下場。
此刻安樂殿女使薑藏月,正與滿初往錦繡宮方向而行。
昨日之事鬨得風風雨雨,安樂殿和喜宮以及柔妃的錦繡宮都被牽扯其中,五公主央求柔妃說是要與安樂殿致歉,這才要薑藏月前來。
斜風細雨裡撐開一把青花油紙傘,美人款款而行,如星夜荷塘清風徐來,是比春雪煎茶還要冰肌玉骨。
滿初略微落後一步跟著,宮牆碧瓦,瞧著人是那麼渺小。
薑藏月道“在想什麼?”
滿初目光落在錦繡宮,眼眸深深。
“師父,紀玉儀定是不懷好意。”
薑藏月今年也不過十五,尚未滿十六,她曾以為女子都如師父一般處變不驚,可到底不同。
尋常女子不會謀略,亦不會殺人且司空見慣。若是師父當年不曾家破人亡顛沛流離,也當是金尊玉貴眾星捧月的侯府郡主。
也當是長安侯爺疼愛的掌上明珠。
薑藏月淡淡道“無妨。”
“也是。”滿初彎唇而笑“興許是好事。”
師父向來算無遺漏,清冷淡薄的皮囊該是最合適的偽裝。
她是跟著師父出過任務的。
當年在子安橋畔,青衣少女清淺一笑撿拾了荷包遞給書生,後者靦腆致謝,擦身而過間,書生脖頸出現血線,轉瞬身亡。
滿初總在想,當年那書生有什麼錯呢?後來得知書生淩辱了數十個孩子,不過是披著人皮的禽獸。
師父總是不會錯。
思忖間,錦繡宮已然到了。
宮宇雕梁畫棟,飛簷翹角。
雨停了,黃昏最後殘存的餘光向天邊靠近,錦繡宮澄黃的六角燈籠懸在房簷上,投下一團橢圓的光暈。
薑藏月擱下傘讓滿初在外麵等,自己跨過殿門穿過長長的走廊,又穿過一扇門,繞過高聳的雲屏,才終於走近內殿,瞧見五公主。
薑藏月垂眸行禮“奴婢見過五公主。”
這就是五公主的寢殿了。
屋裡燃著銀絲炭,不僅暖和,還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是極好的炭。也就是五公主與旁的公主不同,是以才得了紀鴻羽幾分寵愛。
或許事情可以從五公主這裡突破,她是進得去暗刑司,但不想再欠顧崇之的人情,五公主可以。
三皇子在暗刑司待得夠久了。
薑藏月沒聽到紀玉儀讓起身,也就保持行禮的姿勢一動不動。
“起來吧。”
紀玉儀終於施舍一般出了聲。
薑藏月稱是。
內殿主位上紀玉儀喝著紅棗蓮子粥,那張嬌俏的容顏上受了罰到底收斂了幾分跋扈。
薑藏月眸光微動,出聲道“不知五公主今日喚奴婢前來所為何事?”
總是要有企圖的人先開口,她有,紀玉儀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