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1 / 2)

七年前。

“部長,感化院裡的資料全被燒完,這個孩子辨彆不出國籍。”

濃烈的焦臭味隔著三層口罩依然清晰,西裝胸口彆著華國徽章的中年男人看向助理所說的孩子,安靜片刻後,從車裡扯出一個裹屍袋,蓋住辨認不出國籍的焦黑軀體。

木架上的餘燼帶起黑煙,火星閃滅,隨時有複燃的趨勢,熱浪湧動,搜尋人員抬出一塊塊難以辨認的焦炭,現場的人即便見慣了災難後的場景,仍舊無法直視眼前的一切。

麵前殘存的現場,位於大洋彼岸,之前是一所感化院,收容各種“有問題”的青少年。

上網成癮、不服管教、頂撞父母都是他們的罪名,孩子們大都是被哄騙到這裡,然後再也無法離開。

毆打和虐待在這裡似乎是家常便飯,大火過後,也有燒毀程度較低的軀體,上麵的青紫於痕,各種傷疤,交錯縱橫。

許多孩子在火焰來襲時,甚至沒有掙紮。

“部長,死亡人數已經到了兩百一十七人。”助理被煙霧嗆的咳嗽幾聲。

“有幾處人被燒在一起,需要進一步剝離;搜救人員發現一處地下室,正在排查。”

男人麵色凝重,這所感化院是封閉式管理,如果當時晚上大門沒有鎖住,隻要能給孩子們留一處逃出的通道,也不至於釀成這場慘禍!

“Here,help!”

一處突然傳來搜救人員的聲音,周邊人幾乎瞬間湧了過去,人們傳遞消息,目光難以自抑的聚焦在華國搜救隊身上。

助理快步過去了解情況,幾句話一出,助理難掩震驚的看向自家部長。

“部長,地下室裡有個幸存的孩子!好像是華裔!”

男人一怔,在所有人注視下,不顧形象飛奔向地下室入口,顧不上狹黑的過道,深一腳淺一腳踩入地下室彙集的汙水中。

助理拿手電筒跟上,照亮底下環境,相比說地下室,這裡更不如說是一處監牢。

汙水味道極其難聞,加上高溫,更是熏的令人作嘔,體型驚人的老鼠一點都不怕人,立起灰黑身體站在陰影中觀察來者,幾間監牢門上隻有一個鐵焊的小窗口,能從外麵拉開,能看到裡麵的情況。

助理不久前才得知,這所感化院會將無法“感化”的孩子扔入小黑屋懲罰,但從沒想過小黑屋會是這樣的環境,彆說孩子,就是成年人在這裡,都壓抑肮臟到根本無法待下去。

兩間監牢都是空的,男人拉開下一間監牢的查探窗,手電光探入,一個灰撲撲的身影往角落裡縮了縮。

“開門!”男人迅速讓開位置,讓搜救人員砸開房門,巨大的砸擊聲,讓裡麵的人顫著縮更緊了些。

打開房門,男人收起手電筒,發現這裡在頭頂地方有一處小小的開窗,被鐵絲網著,算是留了個氣孔。

“彆怕。”男人眼睛一點點適應這裡的環境,小心靠近灰影,“我是從華國來的,我叫周遠。”

似乎是聽到熟悉的口音,灰影緩緩扭過頭,目光遲鈍的對上男人黑發、小麥色的皮膚。

“能不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周遠試著和眼前的孩子建立起聯係,卻看到灰影麵對自己,努力的,一點點站了起來。

鐵絲網透下一點光,少年缺乏營養的頭發淩亂肮臟,周遠這才發現少年臉上戴著黑色禁食麵罩,皮質綁帶收束在腦後,襯得周邊皮膚,透出肮臟下的白皙。

少年臉上的禁食麵罩被綁的極緊,這是狂躁型精神病患者才會戴的東西,用來防止患者發病咬人,或是吞吃異物,他身上的灰色連體服也是束縛衣改成,綁束他的雙臂,衣物上,還帶著老鼠啃咬過的痕跡。

唯一乾淨的,隻有麵罩上方的眼睛,琥珀般的淺淡顏色,宛如在教堂過道中漫步,彩色的光映在臉上幻動,帶著陽光的溫度,溫柔緩慢。

周遠從短暫的震驚中回過神,上前快速解開束縛衣背後的綁帶,指尖觸到少年嶙峋的脊背。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輕的卻像是一床被子,周遠忍著心底的沉重,脫下西裝外套蓋住少年腦袋,抱著災難後唯一的幸存者走出地下室。

黑煙彌漫,搜救人員站在灰燼中,目光齊齊聚集在被西裝外套蓋住的生命上,少年瘦消的一截手臂滑露出來,是許久未見陽光的蒼白。

“部長,醫生已經替他檢查過,嚴重營業不良,有被毆打的新舊傷高達一百多處……他表示記不得被送來前的事情,包括他的父母,他的名字,感化院裡隻有代號……

據一位給感化院送物資的車主說,他在十年前就知道有這麼一個華裔孩子,這意味著他五六歲時可能就被送來……”

歸往華國的飛機上,助理向周遠彙報搜集到的信息,每聽幾句,周遠眉頭忍不住皺的越來越深。

十年前就有條件被送到國外的感化院,說明這孩子家境可以稱得上富裕,可偏偏越是這樣的家庭,裡麵人的心腸卻更加歹毒。

周遠看向坐在一邊的少年,雖然才相遇不到幾天,但能看出這孩子的性格,絕對稱得上好,就像上飛機時,空姐給了他紙和彩筆解悶,他就在那安靜寫畫,一個多小時都沒挪地方。

少年手中的筆停了許久,周遠收起資料,起身站在少年身後,看到白色紙張上,縱橫交錯的黑色網格。

像是地下室中,那一方帶著鐵絲網的小小透氣孔。

“需要彆的顏色嗎?”周遠下意識放輕聲音,看著畫上僅有的黑白,試著給少年遞一支彩色的筆。

少年抬眼看向周遠,認真搖了搖頭,拿起黑筆,在網格交錯的幾個方位,加重黑點。

“這是什麼?”周遠低頭,看著黑點和網格,有種熟悉的感覺。

“星,星位。”少年被關的時間太久,說話還不太順暢,蒼白的指尖點上黑點,最後停在網格最中間的黑點,琥珀色的眸中帶過一分暗色。

“天元。”

幾個術語一出來,周遠瞬間明白過來,少年畫的網格,是一方

棋盤。()

你喜歡圍棋?周遠瞬間露出笑意,坐在少年對麵,拿起一支紅色的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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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學過幾年圍棋,我們來下一盤?”

助理聽到部長明顯謙虛的話,忍著笑意,快步走過來圍觀。

少年稍顯拙態的點了點頭,看了周遠一眼後,伸出手在空中抓了一下,放在白紙上。

“這是要和我猜先?”周遠看到少年動作,笑著往另一張紙上寫了一個數,抬眼看向少年,“這裡沒有棋子,我用數字代替,你拿的單還是雙?”

“雙。”少年眼眸帶出分亮色。

“猜對了。”周遠笑著拿開手,紙上赫然是一個“8”。

“你執黑,我執白。”

少年拿黑色彩筆,右上星位三三占角,周遠用紅色彩筆畫子,落子在左上星位小目,兩人你一筆我一筆,助理在旁邊看的一知半解,卻發現少年越下越快,自家部長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助理抬頭,一眼就看到少年一掃之前的沉寂,整個人腰背修挺,眸色帶光,沉穩而愉悅,蒼白的臉上帶了一點血氣,鼻梁上的一顆小痣,襯得少年眉眼愈發動人。

之前在醫院摘下麵罩時,助理就被這孩子麵容驚豔了半晌,要是能讓他再補充點營養,恐怕會更好看。

“我這是……輸了?”周遠看著紙張眉頭緊蹙,甚至都不太清楚,為什麼會輸,這才下到中盤,節奏已經被少年帶亂,應該是自己太過輕敵。

“再來一盤。”周遠坐姿一正,重新拿出張紙,快速畫下格線,點好星位。

紙頁用了三四張,助理才堪堪回過神來,隻見部長眉頭緊擰,再看之前幾盤,竟然都讓少年中盤取勝。

要知道部長十幾年前就開始學下圍棋,還有一位職業高段的棋手朋友指點,部長和他朋友都能下的有來有回,怎麼在這少年手裡,好像都過不了幾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