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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兒做得很好。”

聽到女兒能考慮到這些,勁裝男子也是一臉欣慰,他就怕女兒會跟自己年輕時候一樣莽撞衝動。少年意氣值得肯定,也要看什麼情況。他衝動還有兄長兜著,兄弟二人肩頭除了家族興衰也沒彆的重擔,但他女兒不行。她從出生起就肩負了整個國家的未來。

“進退有度,沉穩持重。”

紅袍少女麵露羞赧:“這是自然,作為父王女兒,女兒就該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她可不是那些眼高於頂的紈絝。

那些紈絝仗著身邊有護衛就自以為天下無敵,在哪裡都能橫著走,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個世道可不是人多就能穩操勝券,萬一踢上鐵板,得罪了能在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的武膽武者,那點兒護衛能起多大作用?

該謹慎還是要謹慎,一切以穩妥為上!

勁裝男子沒好氣彈她額頭。

“你喻太傅就沒教你如何謙遜?這些話要是讓禦史聽了,回頭又要在朝堂參你。”

紅袍少女嘟嘴揉著微微泛紅的眉心。

原來的好心情在聽到“禦史”二字就斷崖下跌,腦仁兒也跟著疼了:“他們?哼,女兒就算沒錯,他們也能雞蛋裡麵挑骨頭,橫豎都無法讓他們滿意。既如此,何必委屈自己?”

她本來就優秀!

喻太傅說她根骨不比父王差,腦子更比父王好得多,她為什麼要假惺惺說自己天資平庸?她都天資平庸了,讓文武百官家的廢物點心情何以堪?所以說啊,謙遜才沒用。

勁裝男子鋒銳劍眉似有愁色。

歎道:“也是,不提他們。此番出來就是為了散心,此前忙著收拾孫國,都沒功夫檢查你的箭術。咱父女好好比試比試,看看誰獵到的獵物多,給你娘湊個獸骨氅衣。”

東南這天氣,厚實保暖的獸皮氅衣一年到頭也穿不了兩天,可以不穿但不能沒有。

紅袍少女將背後箭筒往前一拉。

“阿父這次可不能故意打斷女兒的箭。”

狩獵比賽,自然是比誰用最少的箭,獵到最多最大的獵物。若多人同時命中一隻獵物,便要通過箭矢判斷獵物歸屬——誰的箭離獵物要害越近、傷口越深,獵物就歸誰。

早兩年的時候,她剛剛修煉,力氣隻比同齡男童大一些,拉不開成人重弓,體力不行,準頭也不行,獵不到什麼大家夥。難得有兩次運氣好碰上了,還被阿父半路截胡。

對方箭矢後發先至,射穿獵物眼睛的同時,還將她那支箭擊斷,硬是將她氣哭了。

她回去找母親告狀,阿父還理直氣壯。

【狩獵就是各憑本事。】

【你有本事,也能從為父手中搶獵物。】

紅袍少女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的阿父用本該屬於她的獵物製成的獸皮屏風,拿去討好阿娘,她就分得一小條毛茸茸尾巴。父女倆每年都有狩獵的習慣,一年兩三回,一去就是十天半個月。迄今為止,紅袍少女就沒贏過一次。

不過,她相信這次一定能贏。

勁裝男子見女兒一溜煙往深山鑽,心中舒了口氣——孫國剛滅,政務繁忙,他其實沒什麼時間出來狩獵,這次特地擠出時間陪女兒也是陪她散心,擔心她心態受到影響。

她是歸龍一手教導的,本身也冰雪聰明,如何能沒發現朝中禦史對她越來越嚴苛,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這一切的源頭,全在於——時隔八年,禦醫診斷此生難以再孕的王後再度有孕,並在孫國國主肉袒麵縛、銜璧輿櫬之日誕下一子,這孩子還有修煉天賦。

勁裝男子在聽到自己第三次當父親的時候,怔愣一瞬,旋即想到這孩子性彆,急忙招了禦醫:【你們當年不是說王後上次生育損傷根基,此生難以再孕?怎麼又會……】

禦醫診出喜脈的時候也冒了一頭汗。

低聲道:【難以再孕不意味著無法再孕,若是運氣好還是有可能受孕的,且王後這些年身體調理仔細,損傷元氣也補回大半……】

懷孕這事兒也不能賴禦醫啊!

他們也不可能給王後服用鉛汞之物。王後上一回生產凶險,傷了身體,即便是杏林聖手也無法醫治。夫妻二人時隔八年再度有孕,這不是證明主上和王後夫妻伉儷情深?

不過,禦醫也清楚王上為何這個反應。

這一胎要是個女兒還好,若是兒子,勢必會影響到王太女地位。群臣當年沒有多餘選擇,加之主上強勢,不得不認了這位王太女。如今有了更合乎心意的人選,王太女的地位自然會被動搖。主上的話也證實他的猜測:【你說,王後這一胎,這孩子,穩不穩?】

禦醫看著主上麵上浮現一瞬痛苦掙紮,猜出他的意思,輕聲道:【主上,這一胎來得不易,若是強行下掉,隻怕母體也要……】

彆看坊間話本總說什麼落胎藥、避孕丸,好似溫和無痛無大害,實際上都是一些損傷身體、甚至能奪人性命的虎狼之藥,即便是醫者也很難把握它的藥量。月份小一些的可以用這種藥,月份稍微大一些,便隻能讓婦人用棍棒擊打婦人腹部,將其強行擀出來。王後的脈息很淺,查到喜脈的時候都有四月了……

一個不慎就是母子俱亡。

禦醫小心翼翼解釋,生怕惹來雷霆怒火的洗禮。男人又問:【那,能看出男女?】

【臣醫術淺薄,如今還看不出來。】王後這一胎要等六七月,才能猜個七七八八。

男胎女胎,可能性一半一半。

男子將這個消息壓了下來。

隻是,紙終究包不住火。

隨著月份越來越大,王後的身孕也藏不住,群臣之間的氣氛也多了幾分怪異。王後和嶽家也幾次拐彎抹角來說情,希望能留住這個孩子。男子招來心腹重臣,希望有個主意。

【虎毒尚不食子,我、我下不了手,歸龍你可有良策替我解了眼前困局?】為了杜絕一份潛在威脅而殺親骨肉,他自問做不出來。

喻海道:【生下來,多簡單。】

【我擔心的是二丫……】

他替二丫鋪路這麼多年!

二丫還是兄長親口認定的繼承人!

虎父無犬女,這孩子能繼承他的衣缽!

喻海笑道:【這不就行了?王太女殿下有先王認可,又有主上一力栽培,地位穩固,可不是一個還未出生,不知男女的孩子能動搖的。若不幸是個公子,姐弟倆差著八歲,隻要主上上了年紀不昏聵,便不會有鬩牆之危!】

男子道:【我是擔心朝中聲音……】

喻海不屑道:【那又如何?喻歸龍的學生,出鞘便是能吹毛斷發的利劍。若有人以為她是一塊磨刀石,那隻會將刀子磨斷……】

站在喻海的角度,他也傾向王後生下這個孩子,最好還是一個有競爭力的公子,若是姐弟融洽,感情深厚,一切好說。要是有心人從中作梗,想將王太女當磨刀石?嗬嗬!

喻海教出來的學生可不是善類。

他寬慰男子:【人生總該有點波折,方能劈波斬浪,愈戰愈勇。王太女殿下要是太順遂,臣反而擔心她成年之後變得驕傲自滿。】

男子聽出喻海話中的潛台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