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1:圍觀(下)【求月票】(1 / 2)

【啊,你怎麼打人啊?】

少年剛放了狠話,臉就挨了一巴掌。

打的位置還是此前被康伯歲扇過的地方。

少年氣得眼睛都紅了,罵道:【你這女君長得是人模狗樣的,怎麼上來就咬人?】

剛罵完,少年不出意外又挨了一巴掌。

他氣得將骰子一摔,怒道:【念在你是個女君,我不與你計較長短,你上來就打人兩巴掌,當真以為我沒什麼火氣是吧?小心——】

隨著劍尖抵住他喉結,少年老實了。

他凝重質問:【你是誰派來殺我的?】

緊跟著是虞紫冷笑一聲,反問少年一句:【康季壽,你嘴裡不乾淨,自稱是誰的爺爺呢?以前不打你,是我尊師重道有禮貌。現在打你,純粹是因為我就想扇你這臉!】

這十餘年被康時瘟了太多次。

以前胳膊擰不過大腿,現在她就是大腿。

眼前這身板都沒長開的少年康時,還想跳出她的手掌心?嘴欠,就是該狠狠收拾!

少年捂著臉委屈:【以前?我們見過?】

他的交際圈子實在不大。

接觸到的女性除府上仆婦丫鬟和女眷長輩,便隻剩他在煙花柳巷認識的這些女君。

眼前這名古怪女子相貌二十出頭,眉眼濃烈淩厲,氣質頗具殺性,怎麼看也不是歌樓舞榭能養出來的。她還說什麼“尊師重道”?

少年康時眼底泛起了疑惑,緊跟著眼前一亮,甚至不顧虞紫手中的劍還威脅著他,湊近前問:【你是我學生?未來的學生?】

【康季壽,你找死?】若非她眼疾手快將劍鋒錯開,少年康時能被一劍洞穿喉嚨!

少年康時哪裡關心這些細枝末節?

他兀自摸著下巴,繞著虞紫轉了兩圈。

明亮眼神帶著讚許:【女君英姿颯颯,竟都是我功勞?瞧不出,我還有這資質!】

虞紫不耐煩:【慣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她有如今本事,那是她自己夠努力。

康時當年給開的小灶,那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要不是自己堅持下來,哪有後話?

【還有,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少年康時攏了攏衣襟開到小腹的衣裳,努力想撿起一點兒端莊儀態:【信不信的不重要,我覺得自己打不過你。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信你的話,我還能多個便宜學生。】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說白了,他沒有信,不妨礙他占便宜。

虞紫:【……】

看到這一幕的眾人:“……”

少年康時蹲身將散落一地的衣裳撿起,鬆鬆垮垮穿上:【不知女君,尊姓大名?】

【虞紫,虞微恒。】

【微恒啊,是個好名字,你找我作甚?】

虞紫不耐道:【殺你!】

兩個字讓眾人心中猛地一緊。

正在整理蹀躞的少年康時詫異抬頭,怔怔看著虞紫半晌,問:【你要殺我?你為什麼要殺我?難不成我以後乾了什麼畜生行徑?】

虞紫搖頭:【沒有。】

【那你這就是欺師滅祖!】

虞紫冷笑地道:【沒想到你少時還挺會油嘴滑舌的,我要殺你,還需要什麼理由?而且,你我並無師徒之名,你隻是幫過我。】

見糊弄不過去,少年康時攤開手:【要殺我可以,但在此之前,我要殺兩個人!】

虞紫挑眉:【臨終遺言?】

少年康時道:【我不知道我犯了什麼錯,你要殺我,但總不能讓我死不瞑目吧?】

虞紫提劍轉身道了一句:【跟上。】

少年康時不解:【作甚?】

虞紫冷冷道:【殺人!】

少年康時無奈跺腳跟上:【就我們?】

【兩人,夠了!】

她的文士之道足夠特殊狠辣,隻是偷襲兩個幻境中的人罷了,想殺幾回都很輕鬆。

虞紫的承諾相當給力。

仇家父子倆的腦袋被少年康時親手割了下來,他蹲在地上看著兩顆並排放在一起的腦袋,眸色黑沉,湧動著濃烈恨意。他剛要吐出濁氣,開口說話,女人的足尖一點仇家兒子的頭顱。頭顱靈巧順著力道往上揚,猶如蹴鞠的皮球被一腳踢開,鮮血濺他一臉。

他無奈用袖子擦擦臉。

【你也太不講究了……】

剛說完,另一顆腦袋也被虞紫踢飛,精準撞到前麵一顆。兩顆腦袋一起滾到角落。

少年康時緊張吞咽一口口水。

他這會兒隻是十幾歲的少年郎,而非日後見慣生死的康尚書,虞紫的行為擱在他眼中實在過於凶殘。他下意識摸摸腦袋,總覺得虞紫想踢的是他的腦子:【仔細腳疼。】

聲如蚊訥:【腳不疼,也臟鞋啊。】

虞紫居高臨下看著少年康時,借著良好目力,她甚至能看到少年眼中倒映的自己。那個自己正舉著劍,劍鋒抵著少年眉心。劍鋒停在半空,遲遲沒有落下。少年康時歎氣不解:【我不明白,你說要殺我,卻沒一點殺氣。】

虞紫聞言將劍放下。

卸去力道,疲倦道:【你贏了,康時。】

少年康時莫名其妙:【什麼我贏了?】

【你的文士之道是‘逢賭必輸’對吧?】不顧少年震驚的眼神,虞紫道,【我記得你說過,你平日小賭怡情,除了主上都會輸,但等到真正生死相搏,贏家隻會是你。】

逢賭必輸?

何嘗不是另一種逢賭必贏。

隻要他想贏,他就一定能贏。

所以——

【你贏了,康季壽。】虞紫又重複一遍,收劍歸鞘,【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這是阿娘教我的。我固然很想活著,想給叔祖父養老送終,想光耀門楣讓母親九泉欣慰,為了往上爬可以不擇手段,但我從沒想過我的墊腳石裡麵有你或其他人屍體。】

少年康時坐在地上怔愣看著她。

虞紫眼含水霧:【謀士,謀的是人心。我姑且相信你說的是真話,而不是騙我心軟……罷了,就算那番話是騙我,我也認了。】

怨自己修為不到家。

少年康時頓時手足無措。

【那個,微恒,你也彆哭啊。】

【微恒,沒事了,出來吧。】

少年無措的聲音跟另一道成熟男聲幾乎重合。在另一隻獨眼之中,康時循著記憶找到浮姑治所外的偏僻村莊。村莊某戶人家門前圍了一圈人,康時拔劍打偏女人即將紮進孩童腹部的鈍刀,又張開手掌引回佩劍,劍鋒一轉,指向被這一變故嚇到的圍觀庶民。

囂張跋扈的管事刁某回神,用尖細嗓子叫嚷:【什麼狗東西也敢觸你爺爺黴頭!】

康時毫不留情,當眾將刁某割首。

人頭滾地,村民嚇傻,尖叫打破沉寂。

【殺人、殺人了!】

這個刁某可是大人物啊。

死在這裡,他們全村都脫不開關係。

一時間,這些貪生怕死的刁民生怕被牽連,逃的逃,散的散,刁某帶來的狗腿也想逃走,奈何一道文氣城牆攔住他們去路,被康時追上一劍一個全部殺了。佩劍一甩,血跡在地上灑下赤色長痕。康時轉身,徑直走向神色憔悴、懷中緊抱著乾瘦兒子的女人。

女人容貌露出來的一瞬,虞紫叔祖父當即站起,死死盯著她的臉,唇瓣哆嗦著,兩行熱淚幾欲滾落。儘管還沒喊破女子身份,但隻看這張臉,他便知道這是他可憐侄女。

虞紫生母,虞美人。

虞美人懷中男童已經被嚇傻,抱著母親嚎啕大哭。她被兒子的哭聲驚醒,握刀的手一鬆,鈍刀落地發出哐當聲,回抱兒子無聲泣淚。康時知道母子二人隻是幻象,但看到這一幕也不禁動容,緩聲問她:【微恒在哪?】

虞美人懼怕眼前的陌生男人。

緊張道:【誰是微恒?】

康時被這個問題問住。

虞紫沒說過她以前叫什麼名字,自己也擔心問會揭她傷疤。康時想了想,望著眼前這名相貌跟虞紫成年有六七分相似的女人,認真道:【微恒是令嬡,夫人您的女兒。】

【我的?我的女兒?】

但她隻有一個女兒啊,也不叫微恒。

康時笑道:【微恒是令嬡長大後的名字,她姓虞,名紫,字微恒,如今已是能令敵人聞風喪膽的豪傑人物。夫人,她長得很好。】

他說的一切對於女人而言都是天書。

望著康時的眼神滿是警惕。

但看著險些逼死她一家的壞人都被對方殺了,隻看這一點,這個男人就是個好人。

虞美人咬著下唇,似乎在遲疑。

【你是微恒的夫婿?】

在她認知中,女子的字不是父母在及笄禮給女兒取,便是女兒婚後丈夫給取。自己前途未卜,夫家一家都是狼心狗肺的東西,她可憐的女兒隻能生活在泥沼之中,很難有個清白安穩的未來。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女兒長大以後嫁人,丈夫給取字。眼前的陌生男子眉眼清正,一派凜然正氣,瞧著像是個靠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