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程家村婦人自然拒絕。</p>
本村不能收留外客。</p>
逃難婦人又抹著淚哭道：“那能不能舍點兒吃的給俺們？不瞞說，俺身邊這妹子打小啞了嗓子，身子不好，再不吃點兒就真撐不過去了……行行好，舍點兒吧……”</p>
聽到逃難婦人要糧食，程家村婦人麵色為難，扭頭看看村口的自家男人，征詢意見，誰知後者黑著臉嗬斥她是敗家娘們兒，道：“去去去！這年頭誰家有吃的？”</p>
好人可不是這麼當的！</p>
他們累死累活，熬出一身的病，年紀大了連腰都直不起來，忙碌一年堪堪夠個水飽。眼瞅著要春耕，糧種、耕牛、農具都要向程家借。這些都是要拿錢換的！</p>
甚至連田都是借來的。</p>
要是今年老天爺不給他們麵子，收上來的糧食還不夠抵消向地主家借的錢。</p>
一口吃的都能救人。</p>
如此珍貴，憑啥借給兩個快死的女人？喝飽水了快點滾，彆死在這裡討晦氣！</p>
逃難婦人被男人凶戾的目光嚇到，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矮下頭，怯怯地看向那個比較好說話的程家村婦人：“那、那讓俺們再歇歇好嗎？俺們真走不動了……”</p>
她紅著眼睛用那雙枯瘦如柴的手，不安局促地摩挲著膝蓋已經破爛的葛布。</p>
麵對這個卑微的請求，程家村婦人也不好再拒絕，便允許她們在村口石頭歇腳。</p>
又好心給她們打了兩碗水。</p>
逃難婦人連連道謝。</p>
眼看著夕陽即將西落，空氣中的餘溫一點點被抽走，逃難婦人頻頻扭頭，眼神哀求，但村人無動於衷。既不肯收留一陣，也不肯施舍一點兒哪怕發餿的糧食……</p>
眼瞅著天要徹底黑了，兩個逃難婦人才互相攙扶著，一腳深一腳淺地離開。</p>
單薄佝僂背影看得人心中微酸。</p>
離那程家村很遠了，那個據說自小啞了嗓子的婦人開口揶揄：“本事不淺啊。”</p>
若非知道真相，都要被蒙騙了。</p>
薑勝和荀貞他好大兒被騙，真不是他們眼瞎，祈善不僅外貌偽裝得惟妙惟肖，這神情動作也演繹得天衣無縫啊。嗬嗬嗬，眼前這倆逃難婦人便是祈善顧池二人。</p>
祈善直起腰，捶了捶後背。</p>
問道：“有幾戶？”</p>
顧池說：“此前戶籍登記說程家村遭遇馬匪洗劫，僅剩十九戶，男丁共計一十三人，其中青壯三人……但從我探聽到的心聲來看，至少有百戶，且以青壯男丁居多。”</p>
這個村子規模不小。</p>
祈善拿出小本本記上。</p>
選好下一個目標。</p>
經過二人一通明察暗訪，大致摸清楚各個村落實際人口情況——庶民長了腿能跑，但紮根地上的田可不會亂竄。他們隻需根據田地分布，便能摸到附近的村落。</p>
不管藏得多深都能探一探。</p>
大多時候隻是坐在村口賣賣可憐，極少能被帶進去歇腳過夜的，顧池遭了老罪。</p>
他身子本就因為文士之道變得虛弱，每日三頓藥丸子養著，這段時間到處奔波不說，還專門往心聲嘈雜駁雜的村落鑽。</p>
無需偽裝都能本色出演“半死不活”。</p>
拿到證據，剩下的就是收網。</p>
出其不意掩其不備！</p>
於是，祈善準備挑個夜黑風高的晚上，悄悄地動手，給目標來一個大大驚喜！</p>
這一把火，徹底燒沸隴舞郡！</p>
與此同時——</p>
一輛破舊的木板驢車駛入河尹境內。</p>
板車吱吱呀呀地響，刺耳又尖銳。慶幸路麵平整，車內之人能少吃不少苦。連日奔波，駕車少年黑了不少。他好奇四處張望著，這河尹郡庶民風貌與彆處迥然不同。</p>
倒不是說河尹郡如何富裕……</p>
此地庶民穿著一樣簡陋破舊，但臉上時常能看到笑，雙眸也靈動帶著光。</p>
肉眼可見地有活力。</p>
跟庶民問清路，少年駕駛這輛老舊木板驢車，慢悠悠晃入河尹治所——</p>
浮姑城。</p>
此行目的，拜訪河尹郡守。</p>
徐解，徐文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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