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伯逸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唇角微揚，沒有過多詢問。
地下室有三張桌球台，十幾個大妖一邊打球一邊閒聊,其中幾個大妖池魚還認識。
他們看到跟在奚伯逸身後的池魚,都很友好熱情的衝他打招呼。
池魚也不認生，一路小跑著湊過去，問他們在做什麼？
狸貓晃了晃手裡的球杆,答道：“打台球,你要試試嗎？”
小妖搖頭拒絕,乖巧的站去一旁道：“我看你們玩兒。”
其實池魚看不懂他們打台球的規則，反而被他們的聊天吸引了注意力。
在場的都是妖神局的大妖，或者是大妖家屬,閒聊時說起的事情也大多與之前完成的任務相關。
池魚最喜歡聽他們做任務時遇到的趣事,就像一個個睡前小故事似的。
什麼蜥蜴精生食人族啦。
什麼剛開了靈智的小妖被人族捉去拍電影啦。
什麼貓妖半夜出門溜圈,被幾個人族裡的臭流氓圍堵，最後一打五，強迫他們光著身子在下雪天跑圈，被拉去精神病醫院啦。
這些大妖的口才一個比一個好,講起來故事來十分的生動有趣。
池魚正聽的出神，身側傳來奚伯逸的小聲提醒：“牧柯過來了。”
一聽到牧柯,池魚瞬間回神，抬頭環視四周,看到程嘉帶著牧柯坐在了遠處沒妖角落的沙發上。
池魚也顧不得再聽大妖們講故事，快步走過去。
“牧柯,你沒事吧？”
牧柯衝他露出一個淺笑,搖頭道：“沒事。”
程嘉在一旁解釋：“柯柯剛剛有些被嚇到了,你過來正好,幫我陪他一會兒，我去給柯柯倒杯水過來。”
池魚點頭應好，在牧柯身邊坐下。
牧柯目送程嘉上樓，收回視線，對身旁的小蛟龍道：“池魚，對不起啊，剛剛……怪我太緊張了。”
池魚搖頭道：“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如果不是自己急匆匆的跑去牧柯麵前，牧柯也不會因為那些小妖好奇打量的目光害怕了。
牧柯苦笑道：“你又沒錯，是我自己性格有問題。”
池魚欲言又止了幾秒，小聲呢喃道：“其實你不用這麼強迫自己，既然不喜歡待在人多的地方，我可以留在家裡陪你。”
牧柯笑道：“沒事。”
他輕歎口氣道：“我隻是覺得自己這樣的性格不好，想嘗試著改變。”
“程嘉已經為我犧牲了太多，我也應當付出一些。”
“這些年，他為了能能多陪陪我，和很多朋友都斷掉了聯係，就連聚會也減少很多。”
牧柯說著，垂下腦袋，聲音悶悶道：“我們兩個的性格相差很大。”
池魚察覺到他的情緒低落，主動握住他的手，道：“所以你很難過是嘛？”
牧柯抬起頭看他。
池魚與他對視，道：“我感覺你一直很難過。”
小蛟龍的知識還是太貧瘠了，除了難過，池魚找不到其他更貼切的詞語。
“之前我一直以為是因為程嘉對你不好，總是丟你一個人在家，自己出去聚餐，所以你才不開心。”
牧柯笑道：“不是因為程嘉。”
“我是因為自己。”
“其實我一直沒明白程嘉喜歡我什麼？社恐、自閉、膽小、怯懦，除了會畫畫之外，我身上沒有任何值得其他妖喜歡的優點。”
池魚不讚同道：“怎麼會！”
“你私下裡性格很可愛，愛笑，做事認真，很有親和力，很有耐心，知道很多其他妖不知道的事情。”
牧柯聽著池魚誇自己的話，有些愣神，呢喃道：“你說的是我嗎？”
池魚點頭：“對，是你呀！”
“而且你還會做很多甜點、飲品、美食、手工……”
“這些我不會，其他小妖也不一定會，所以都是你獨有的優點。”
“你隻是喜歡獨處，妖神局可沒規定小妖不喜歡聚餐違法。”
“噗呲——”
牧柯被他這句話直接逗笑了。
他笑，池魚也跟著樂嗬嗬的傻笑。
程嘉端著兩杯水過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也被帶著笑起來，問：“你倆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牧柯道：“不告訴你。”
池魚也附和道：“對，不告訴你。”
程嘉挑眉：“行吧，那你倆繼續聊，我就在桌球那兒，有事喊我。”
兩隻小妖同時擺手，將灰狐趕走。
牧柯望著程嘉走到台球廳裡，與其他大妖玩笑打鬨，輕歎口氣，問小蛟龍：“池魚，你說……我這樣的性格，程嘉還能忍受多久？”
池魚擰眉不解，問：“為什麼是忍受？”
牧柯緩緩道：“我和程嘉根本不是一路妖。”
他和程嘉的性格一個極度社恐，一個交友廣泛，按理說根本不可能會有交際。
所以當初程嘉追求他時，牧柯死活不同意。
但程嘉太能堅持了，鍥而不舍的追求他好幾年時間，牧柯的心又不是塊石頭，又怎麼可能不動心呢。
他甚至覺得程嘉是因為得不到，所以才不肯放手。
一旦他們在一起，程嘉看到他身上的缺點，也就不會那麼喜歡他了。
那時候牧柯就是抱著被分手的心態，答應了程嘉的表白。
可是，在一起之後，牧柯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程嘉依舊對他很好。
從妖怪學院畢業出來後，牧柯說想去人族的美術學院。
本來不想再上學的程嘉，為了能考上牧柯喜歡的學校，拚了命的學習。
一個學渣，硬生生考上了那座名校。
雖然考上的專業並不怎樣，但程嘉依舊會在他麵前十分得意的說：媳婦兒，我真是為了你連命都搭上啦！
雖然牧柯知道他這麼說，是有所圖謀，想要犒勞的‘獎賞’，但心裡依舊很感動。
隻是，在美術學院裡的四年，也是牧柯最煎熬的四年。
考上大學的程嘉開始放飛自我，整天與身邊的人族同學出去聚餐玩樂，他長相出眾，有錢，而且性格開朗，身邊自然不缺傾慕者，男生、女生都有。
雖然程嘉全部都拒絕了，可牧柯還是過不去心裡的那道坎。
這個不安全感，就算在他們結婚後也並沒有消除。
池魚聽他絮絮叨叨的提及以前往事，不由皺緊眉頭，打斷他道：“牧柯，你之前跟我說過，你和程嘉剛認識時，你社恐比現在還嚴重，性格也比現在更糟糕，那時候他都很喜歡你，你現在變得越來越優秀了，他怎麼會不喜歡了呢？”
池魚說不出什麼詞，做不到準確表達，想了好半天，隻憋出來一句：“你這樣想是不對的。”
牧柯：“我知道，可我控製不住自己的胡思亂想。”
“我很清楚這樣不但折磨我自己，還會折磨程嘉。”
他說著說著眼圈泛紅，低頭哽咽：“我內心太自卑了。”
池魚看他因為哭泣，微微發顫的肩膀，思索半晌，突然蹦出一句：“要不你們分開吧。”
牧柯的抽泣驀地停止，抬起頭詫異的看向池魚：“你說分開……”
池魚認真道：“嗯，分開了，就不用擔心失去了，你可以和程嘉做好朋友，像我和奚伯逸這樣，這樣你就不用擔心程嘉拋棄你啦。”
牧柯被他的話再次逗笑。
池魚見他笑了，剛想再勸，身後傳來一道咬牙切齒的聲音：“池——魚！”
小蛟龍身子猛然一頓，回頭就看到站在不遠處的程嘉臉色黑如鍋碳：“我讓你陪著柯柯，不是讓你來拆散我們的！”
池魚：“……可牧柯跟你在一起並不開心。”
“狗屁！”
程嘉走到兩隻小妖中間，硬生生擠出一個空位，抱緊自家老婆，一副老母雞護崽兒的架勢，怒瞪著被擠到一邊的小蛟龍。
池魚：“……”
好吧，勸分這事兒確實是他不厚道了。
他摸摸鼻子，有些心虛道：“既然你不想分開，就好好對牧柯，彆讓他難過了。”
程嘉沒回答他，衝著遠處的台球廳喊道：“逸哥，快把你家崽子帶走！”
奚伯逸聞言，邁步走來，淡淡詢問：“怎麼了？”
程嘉告狀道：“他正勸柯柯跟我分開呢！”
奚伯逸：“……”
池魚自知理虧，偷偷吐了下舌頭，起身藏到男人身後，將程嘉抱怨的目光隔絕開來。
奚伯逸瞥了下紅著眼睛的牧柯，解釋道：“彆聽池魚亂說，你們兩個聊。”
說完，他轉身將小妖帶走。
等走遠了，池魚才出聲解釋：“我不是想讓他們分開，我隻是說讓他們換個方式相處，像我們一樣做好朋友，這樣牧柯就不用總是擔心他們要分開了。”
奚伯逸停下腳步，回頭盯著他，許久沒說話。
池魚被男人看的心虛，道：“我……我沒有惡意。”
男人出聲詢問：“你為什麼覺得做好朋友就不會分開了？”
“……”
池魚解釋：“我和深山裡很多好小妖都是從小玩到大的，認識大幾百年了，關係依舊很好。”
奚伯逸問：“你分得清什麼是友情，什麼是愛情嗎？”
“我……”
這句話將池魚問住了。
奚伯逸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將小妖轉了個方向。
遠處的沙發上，程嘉正將牧柯攔進懷裡，不知道他說了什麼，惹得牧柯再次落淚。
程嘉抬手，用指腹將牧柯臉頰上滾落的淚珠拭去，隨後抬起他的下巴，在對方唇上輕啄一口。
池魚張著嘴，震驚的說不出話來，眼睜睜的看著程嘉再次吻上牧柯的唇，將這個吻-深=入……
他嚇得後退半步，脊背撞上了身後男人的胸膛，一雙大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將池魚扶穩。
“你和好朋友會像這樣接吻？”
奚伯逸距離他太近了，池魚清晰的感覺到對方說話時，吐出的溫熱氣息打在他的左耳上，癢癢的，連身上都猶如過電一般酥麻。
“不……”
池魚握起拳頭，完全慌了神，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他突然轉身，攥住男人的手：“奚伯逸，我們快走，不要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