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見是一名年輕男人,穿白色襯衣、黑褲子,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白淨斯文,正式得與鄉野像是兩個次元。
看上去八成又是一個“外地人”。
他先是看到安媞,有幾分怔忪,再移開目光,問劉露霏:“你剛下村去了?”
“是啊。你怎麼穿這身?”
“嗐,上午被拉去黨員大會上發言了,下午忙忘了,沒顧得上換。你要不提,我還不想不起當時的窘迫。”
劉露霏說:“不錯喲,賀老師,優秀黨員代表,都能上台了。”
“你彆取笑我了,你不知道,我一到那種場合就特彆緊張,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還是教學生輕鬆。”
賀雁鳴說完,這才問起她身邊的安媞,“這位是?”
“她叫安媞,周竟哥的……”
客人、侄女,都太不準確,楊露霏思忖片刻,乾脆說是“朋友”。
賀雁鳴問:“‘有女懷芬芳,媞媞步東廂’的‘媞’?”
安媞略微詫異,“第一次有人知道這是哪個字。”
她小名就叫媞媞。
一般人聽到她的名字,第一反應是“提”,好一點的會想到“緹”,彆說知道這個典故。
據說因為她出生時,臉生得皺皺巴巴,像隻小老鼠。方惜蓉希望她長大後漂亮一點,故而為她取了這個字。
追求美麗,在人類原始社會是為求偶,進入現代社會,更多的是取悅自己。
從她十來歲,五官慢慢張開起,方惜蓉便總誇“我的女兒真美”,縱容她花大量金錢購置服裝裝點自己,像喜愛藏金子的鴨嘴獸一樣囤積首飾。
楊露霏說:“他叫賀雁鳴,鎮裡中學的語文老師,下鄉支教的,特彆有文化的青年。”
賀雁鳴謙虛道:“沒有的事,就是平時沒事乾,愛讀點閒書罷了。”
他說話確實挺有書卷氣,帶著一種飽讀詩書之人的和煦內斂。
安媞也沒起身,坐姿沒個正形,就那樣和他點頭示意了下,當作是打招呼。
賀雁鳴不覺得她失禮,反而繼續和她搭訕:“你還在讀書?”
“沒,畢業了。”
“你是準備考鄉鎮的公務員還是編製嗎?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和你分享一下經驗。”
安媞說:“我不考,謝謝。”
大抵汗水揮發的同時,也抽走了她體內的精力,她應得有氣無力。
“安媞姐姐!”
隨著一道聲音,一隻小身子猛地撲到她身上,力道之大,差點把她撞翻。
腦袋一偏,第一眼見到的是周竟。
他穿著一件短袖印花襯衣,休閒長褲,頭發簡單理了下,沉穩不減,嚴肅感要弱不少。
安媞嚇得不輕,佯怒道:“周枳實,你光天化日的搞謀殺啊?”
枳實不以為意,嬉皮笑臉地說:“嘿嘿,我要跟周竟去玉屏玩。”
玉屏?她想起來,昨天他問過枳實。
安媞一左一右把兩隻鞋跟拽起來,穿好,站起身,脆聲喊道:“周叔叔,我也要去!”
周叔叔、周叔叔。
有事叔叔,無事周竟。
中午那會兒便是如此,把碗一遞,名頭是請求幫忙,實則就是使喚,叫他剝蝦,自己省事又不臟手。
算盤都擺在麵前,叫你清楚地聽到,她是如何打得啪啪響的。
完了還要冠冕堂皇地問:“可以嗎?”
周竟淡聲說:“你有給我留拒絕的機會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