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遇刺一事鬨得京城人心惶惶,各官員紛紛夾著尾巴做人,就連最知名的?那些紈絝也被長輩拘在家裡,生怕在外麵在鬨出什麼事讓他?們家成了出頭的?椽子。
皇帝那日大發雷霆,將調查之事交給了聶磐之後,每日上朝都是?沉著張臉,朝臣們見?狀一些小事都不敢上奏,恨不得自己成為一個隱形人。
直到聶磐查明了刺殺的?背後真凶,上稟皇帝之後,文武百官聽著麵麵相覷,都有些不可思議。
隻因最後調查出來的?結果,是?一個跟太子八竿子打不著的?小官,禮部員外郎,袁弘。
而這?件事,查到底,竟還跟兩年前被太子害死?的?孟大儒孟開鴻有關。
武將還好,文臣聽聞此?事,心裡都忍不住咯噔一聲。
當年孟大儒德高望重,名滿天下,天下學子無有不敬他?仰他?者,隻可惜兩年前他?不知因何得罪了太子,被太子逼死?在大獄之中。
一代?大儒,死?無其所,怎能不讓天下學子唏噓慨歎?
可太子是?國?之儲君,是?皇帝唯一的?子嗣,文人們就算再痛恨他?,也不可能真的?把她怎麼樣。皇帝狠下心把太子下放到江南兩年思過,雖說明白人都知道這?哪算是?思過,這?不過是?陛下借機讓太子養養身子罷了,但對天下文人來說,也算是?一個解釋了。
如今殿下回京,文人們雖說看她不順眼,但都默契地選擇裝聾作啞,不再提此?事,畢竟一個是?已經死?去的?大儒,一個是?一國?儲君,國?之根基。那些文人們雖說可能迂腐了些,但還是?明白是?非的?,孰重孰輕,也不必多言。
原本他?們維持著表麵上的?和平便?可,可誰曾想這?次又出了這?麼一件事!
袁弘當年已過而立,卻還是?屢試不中,就在他?灰心意冷之際,他?遇到了孟大儒,在孟大儒的?幾番點撥之下如撥雲見?霧,當即茅塞頓開,中得了當年的?貢士,並在後續的?殿試中,因著有孟大儒指點過得經曆在,得入二甲之列。
也就是?說,袁弘的?仕途之路,是?全?靠孟大儒才能走?得如此?平坦。
當年孟大儒身隕,袁弘驚懼過度,當即暈死?在官府中。後來得知孟開鴻是?被太子害死?,更?是?大吼讓太子給一個交代?,全?然不顧自己身家性命。
後來太子離京兩年,京城諸人還以?為袁弘緩了過來,也就沒有太過注意。誰曾想他?竟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刺殺太子!
天下文人學子此?刻不由陷入沉默,更?甚者還有對袁弘行?為進行?激烈批判指責。
何為君?何為臣?
太子為君,孟開鴻為臣。當年太子殺害孟大儒,皇帝雖說給了天下文人一個交代?,但要細數下來,太子其實是?無過的?。
因為太子並非枉殺無辜,而是?給孟開鴻安上了個通敵叛國?的?罪名。雖然這?個罪名在天下人看來很是?可笑,但太子既言,皇帝未反對,就算這?罪名再荒謬,天下人再不信,可未來寫在史書上的?,仍舊是?不可更?改的?這?麼一句話。
——除非後世有皇帝會為他?平反。
但如今看來,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
太子可殺孟開鴻,因為她是?君;可孟開鴻的?學生後人卻不能動太子,因為他?們是?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臣要弑君,卻是?謀逆,是?大不敬,是?會被後人唾罵千年的?!
袁弘此?舉,不僅是?不顧他?自己的?性命,更?是?將朝堂上下甚至天下學子中受過孟開鴻恩惠的?人都卷入到這?個漩渦中。
而受過他?恩惠之人,又何止上百之數?
甚至有一些心思敏感之人越想越心驚,忍不住猜測這?場刺殺到底是?不是?皇家那對父子自導自演的?產物。
孟開鴻名滿天下,朝中文官中,有近三一的?臣子都和他?或多或少有些交集,以?往孟開鴻遠離朝堂,隻領個太子太傅的?虛職,眾人並未過多在意。但直到如今這?個數量明明白白地展示在他?們麵前,眾人才感到心驚。
如此?龐大的?數量,若當真想做成某一件事,豈不是?簡單異常?
眾人再想起兩年前太子殺害孟大儒所給出的?借口,心頭更?是?一片涼意。
若、若孟開鴻是?敵國?探子這?話是?真,那、那大晏裡裡外外的?動向,豈不是?能讓外人了如指掌?
想到這?裡,眾人深吸一口冷氣,心中尚有餘悸。
皇帝聞言大怒,下令將袁弘押入大理寺,又派聶磐接著往下查。
袁弘隻是?一個五品員外郎,刺殺太子這?麼重要的?謀劃,當真隻有他?一個人參與?
眼見?著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朝中諸位老狐狸哪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心中紛紛感歎出聲。
怕是?從兩年前,陛下便?打起這?個目的?了。朝堂之上最忌結黨營私,可孟大儒的?教導,便?是?那些臣子天然結黨營私的?由頭。
恐怕此?事,為太子出氣是?一回事,更?重要的?,還是?陛下想要趁機一整朝紀了。
大理寺的?動作極為迅速,早上皇帝剛下了令,晌午十分便?有禁軍踏著嚴肅齊整的?步伐,團團圍住了袁家。
袁弘開門相迎,蒼老的?臉上非但不帶愧色,反而滿目肅然。向來微微佝僂起的?身姿此?時也是?挺得筆直。他?看著外麵層層包圍的?禁軍,麵上浮現了絲冷笑。
禁軍動作如此?之大,那些為文人學子都站在一旁,關切地注視著這?裡的?動向。
禁軍副統領高聲宣讀聖意,聽到他?的?罪名圍觀的?人都不由一驚,萬萬沒想到這?個其貌不揚的?老者竟是?刺殺太子的?真凶!
禁軍成群進入袁宅,開始抄家,後院女人的?哭泣聲和孩童的?嚎叫聲交織在一起,淒慘無比。
禁軍副統領對他?還算有禮,長臂一神,沉聲道:“袁大人,跟下官走?一趟吧。”
“哼!”即便?到了這?個時候,袁弘麵上也沒有絲毫悔意,他?掃視四周,蒼老而渾濁的?眼睛在周圍那些文人學子的?麵上慢慢掃過,忽地仰天大笑:
“袁某所作所為並無錯,太子昏庸無道,本就該死?!袁某不過替□□道!”
替□□道?他?是?替的?什麼天?!
禁軍副統領臉色驟變,下麵兩個身形高大的?禁軍連忙上前,正要堵上他?的?嘴,卻見?袁弘猛地一個掙紮,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前一個箭步向前,脖子撞上一旁禁軍嚴陣以?待的?刀上。
在倒地之前,他?還大呼一聲:
“先生,學生來陪您啦!”
“砰
”的?一聲,鮮血染紅了青石板路,周圍一片死?寂。
人群霎時間騷動了起來。
聽到了袁弘最後喊的?那句話,一些未見?過這?種?場麵的?學子臉色蒼白,還有一些彆?有用心的?人幾欲咬碎一口牙,心裡恨死?了袁弘。
這?是?還嫌孟開鴻黨羽死?得不夠快、臨死?之前還得給他?們扣上一頂黑鍋?
禁軍副統領瞬間反應過來,忙指揮禁軍處理後事,他?自己則是?騎上馬快馬加鞭回到宮裡,向陛下稟明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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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之內,父子二人正坐得安穩,忽地太監稟告禁軍副統領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