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進來跟個瘋狗似的逮誰咬誰,長公主斷了好幾條左膀右臂,心中自是恨極了趙家。但念及來年春闈,又想到現在還不?是跟皇帝正麵對上的?好時機,隻能強忍著,自斷臂膀。
雖是及時抽身明哲保全自己,但這麼多年的心血也有大半付諸東流,長公主對造成?這個局麵的宋晏儲更是痛恨上了幾分。
明明臨近年關,京城上下卻是不得安寧,尤以大理寺為首,整日通宵達旦,牢中犯人眾多,也是絲毫不敢懈怠。
說來也是有意思,大理寺在這些案子中表現出了極為優秀的?察言觀色能力。趙家攀咬下來的那些人,大理寺翌日就能判定罪責,再由皇帝出麵,一道聖旨,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效率高到不可思議。可偏偏對身負多重罪名的?趙家,罪證在他們手中幾經流轉,拉拉扯扯了小半個月的?時間,還是不緊不慢,沒有絲毫定罪的意思。旁人問起來,就說茲事體大,涉事眾多,需細細查探。
大理寺有沒有細細查探外人不知,隻是稍有些心眼的人,都能看出他們寬容出的這些時間,給足了趙家將功折罪的機會。
也有一些人在想,大理寺此舉是不是皇帝的?示意,畢竟再怎麼說趙家在宮裡可還有一個懷著身孕的?女兒呢。皇帝之前那般重視的?態度,若說當真有意保住趙家,也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皇帝登基這麼多年,膝下就太子一個子嗣,從這些年他對太子的?疼愛以及對費家的容忍就可見一斑。
想到這一方麵,一些追隨趙家的?小家族心裡也慢慢有了些底,心想趙家這一次的確是罪孽深重,但要皇帝若是有心保他,也並不是沒有可能。說不定就是想趁這個機會敲打敲打趙家,其實並不想真的?下狠手呢?
一些人心中還抱著期望,不?奢望能回複往日的輝煌,最起碼能夠保全自己身家性命,誰曾想,不?過是兩日後,後宮傳來的消息如轟雷般在耳邊乍響,直驚得那些小家主連眼一翻,暈了過去。
宮裡的?趙妃娘娘流產了。
不?是上次那般因藥物所害差點流產,而?是真正的,見了血,孩子,沒了。
消息一出,朝中嘩然。雖說有些看得清楚的?從皇帝的?態度中隱約能看出趙妃這個孩子有貓膩,也未必能好好地生出來,但皇家終究是要臉麵的,要麼是出一個意外,要麼是讓趙妃自裁,怎麼著也不?可能把事情鬨得這麼大。
可現實是,事情就是鬨得那麼大,甚至還牽連上了皇後。
——趙妃腹中孩子,是皇後下手陷害的?。
人脈清楚的?臣子已經打聽清楚了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不?過是後宮妃子每日例行?向皇後問安,趙妃雖說身懷有孕,可她素來知禮,請安從未落下過。然就在今晨,趙妃在給皇後請安的?時候喝了皇後宮裡的?茶,不?過片刻就腹中絞痛,等?到太醫來了之後,孩子就已經沒了。
眾人雖覺得皇後不至於蠢到這個地步,跟一個母家失勢的妃子計較什麼;就算是計較,也不?可能用這種沒腦子的?方法。但趙妃確實是喝了皇後宮中的茶,才會流產;那茶也確實是皇後宮裡下人準備的?;後來審問備茶的宮女,是坤寧宮的一等?宮女,也的?確是皇後的心腹——
種種證據都指向了皇後,最關鍵的,還是皇帝的?態度。
朝臣們原本想著趙妃腹中孩子沒了,趙家又失了勢,皇後終究是太子生母,皇帝就算再生氣,也不?會罰得太過,卻不想皇帝竟是勃然大怒。
第二日早朝上,皇帝臉色難看,還未等臣子們說些什麼,就聽皇帝語氣冷沉,一句句都是皇後如何如何不?好。
大臣們原本還未察覺,可聽著皇帝那慢慢嚴重、說著皇後德行?不?佳,縱容母家行凶,甚至不堪母儀天下的?話語,他們才驚悚意識到皇帝這竟是有想要廢後的意思!
大臣們立刻跪求皇帝三思,拚命誇讚皇後,言語之中無非就是皇後育有太子,是大功一件,雖說有不?足之處,但終究是瑕不?掩瑜。
皇後之位不?僅是皇帝的?家事,更是大晏的國事,皇後就算再不?好,那也終究是育有太子,若是貿然廢後……怕是一著不?慎,就會引起動蕩啊!
眾位大臣雖說不?喜皇後作為,對費家也看不?上眼,但這麼多年過來了,若是真的?換皇後,那才是影響不?小!
費鄂今日也在朝堂上,聽聞皇帝的?那些話他幾乎都要嚇傻了,這還未弄清趙妃流產是怎麼回事,皇帝又起了廢後的念頭,他當即就慌了神,連忙苦苦求情。
有諸多大臣的求情,皇帝的?怒火才算消了一些,但終究是對皇後有了不?滿,甚至公然以“毒婦”二?字稱呼皇後。最終雖說沒有廢後,但也是令皇後禁足在坤寧宮三月,後宮一應事宜先交給宮中另一位妃子。
禁足三月……那過些時日的年節……?
朝臣雖說心驚,但眼看沒鑄成大錯,還是裝聾作啞,沒敢再說什麼。唯有費鄂,在皇帝走了之後,呆呆地站在原地,滿目茫然。
費、趙兩家之間的明爭暗鬥好不容易收場,他還未來得及高興,就發出生了這種事。
費家……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朝上發?生的?事不?是秘密,宋晏儲甫一醒來,就見陳玉急急忙忙走來向她稟告此事。宋晏儲先是一愣,而?後瞥了他一眼,淡定道:“父皇做事,自有他的?原因,你著什麼急?”
陳玉差點要急哭了,那哪能不著急?皇後娘娘就算再不?好,那也是殿下的?生母,她如今被禁足在宮,殿下難免會受到影響!
一旁的?蕭淮看著她這副淡定的?模樣也是微微有些驚訝,但又想起這對皇家父子合手給趙家下的?套,又覺得這其實也不?算什麼。
用過早膳之後,就有坤寧宮的宮女求見,宋晏儲拭了拭嘴角,神色平靜:“傳。”
“殿下。”那宮女怯怯懦懦,低著頭不敢大聲說話。
宋晏儲瞧了她一眼,不?是皇後身邊的大宮女,平日在坤寧宮也沒怎麼見過。
也是,皇後如今被禁足,她身邊那些大宮女,自然也不?能隨隨便便出宮
“什麼事。”她淡淡問道。
那宮女顯然沒少聽太子的?殘暴事跡,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這,聞言也是小聲回應道:“回、回殿下,娘娘想見您一麵……”
宋晏儲抬了抬眉眼。
皇後是被禁足,的?確是不能出坤寧宮。可皇帝卻也沒說不?能有外人進坤寧宮。
她扯了扯嘴角,這個時候倒是想起她來了。
那宮女忐忑不?安的?看著她,宋晏儲瞧著她副膽小如鼠的?模樣,也沒刁難,隻點了點頭:“孤知道了,你先回去稟告母後,孤稍後便去。”
那宮女鬆了一口氣,連忙行?了個禮,轉身離去。
陳玉還是有些憂慮:“殿下是要去見皇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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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晏儲道:“孤身為人子,這個時候,自然是得去安慰安慰母後。”否則的?話,就說不?過去了。
陳玉知道太子說得有理,他動了動嘴唇,終究還是沒說什麼。
皇後在宮裡等?得焦急才算聽人來報說太子到了,她從未如此急切的?想要見過這個孩子,連忙迎出了殿門,看著披著寬厚大氅麵容精致冶麗的?宋晏儲,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晏兒——”
手上的?觸感來得突兀,宋晏儲小時候曾無數次的?希望皇後這般親近親近自己,可真到了這個時候,她心裡隻有不?適與不耐。
她不著痕跡地抽回手,低聲喚了句:“母後。”
皇後眼眶都快紅了,積攢了多年惡的皇後氣度此刻也是蕩然無存。
“快進來,快進來。”她對宋晏儲的態度是從未有過的?和藹,宋晏儲眸中劃過一抹嘲意,隨著她進了殿內。
皇帝雖說震怒禁了皇後的足,可她終究是皇後,還有太子在,除卻出不了坤寧宮的門,其他的?吃穿用度也沒人敢難為她。
“來,吃些東西。”皇後似是鮮少同太子這般親熱,連親近都表現的極為生硬。
宋晏儲依言用了口點心,皇後又忙給她遞了杯茶,見她吃得不?急不緩,心中惱怒她不關心自己,終究還是忍不?住,哭聲開口道:“晏兒,此番你可得幫幫母後啊,母後是無辜的?,趙妃流產一事,絕對不是母後做的?!”
宋晏儲道:“如今人證物證俱在,父皇生氣也是一時難免,母後莫要擔心,等?父皇消消氣兒就好了。”
皇後如何不?知這個理?再過不?到半月便是年節,後宮沒有太後,往年的年節宴會都是她操辦,這一回雖說權力是下放到一個妃子手中,但總不能年節宴請群臣這種大事也交給她負責。說是禁足半月,等?到皇帝氣消了,根本要不?了那麼長時間。
可皇後就是心中不忿。
明明、明明合該是趙均禾那個賤人受到處罰的?!可如今倒好,趙均禾沒了孩子受到皇帝憐惜,反倒是她背了一口黑鍋,被皇帝禁足在宮!
皇後如何不?氣憤?
“晏兒,晏兒,趙均禾流產不是母後乾的?,那賤人腹中的?孩子……那孩子……那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是你父皇的?。你去同你父皇求求情,幫幫母後吧晏兒……”
皇後握著她的手緊緊不?放,雖說已是近四十的?年紀,但多年來養尊處優保養極好,麵上很難看到細紋,一張臉上還如牡丹般豔麗,此時一雙桃花眼含著淚水,欲墜不?墜,當真是極有風韻。
宋晏儲吃東西的動作一頓,她慢慢抬眸,平靜地目光落在皇後臉上:
“母後為何如此篤定,趙妃腹中孩子並非父皇子嗣?”
她知道這個是因為查出趙家背後有長公主在做幕後黑手,皇後又是怎麼知道的??
宋晏儲眼神如一汪泉水般冷靜,皇後握著她的手不?自覺地鬆了鬆。
她嘴唇開闔,神色微微有些張皇:“本、本宮……本宮……”皇後眼神遊移,強硬扯開話題道:“晏兒,晏兒。不?要管那個賤人,母後都是為了你,你得幫幫母後啊!”
宋晏儲睫毛輕斂,掩住眸中神色,她道:“母後放心。”她拂去皇後的手,站起身來:“母後在宮中也安分一些,莫要再惹父皇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