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十日便是一次小朝會,皇帝心腹相聚乾清宮,探討近來的政事。
而在往日,這種場合同譽王素來沒什麼關係的。作為皇室有名的紈絝毫無作為的王爺,譽王一貫的樂趣就是逗鳥摸魚,平日裡就連上朝會,都是睡眼朦朧,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可今日,皇帝留下諸臣的時候,譽王竟也跟著笑嗬嗬地留了下來。
皇帝頗有些詫異的看著他,隻是麵對文武百官也不好拂了他的麵子,便讓他留了下來。
乾清宮內群臣商議政事,雖顧忌著這位王爺有些話並沒有說得那麼清,但譽王的反應也是讓人一陣無奈。
喝茶吃糕,四顧相看,全然沒把他們商議的事放在心上。
皇帝除了時不時瞥他兩眼,也就當他不存在。
等到小朝會結束,譽王也鬆了一口氣,活像他方才費了多少腦子一般。忠臣看得,隻得無語。
君臣之間氛圍相對輕鬆,在座都是皇帝心腹,彼此之間也沒那麼拘束。
皇帝倏地看向譽王:“譽王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譽王撓了撓腦袋,嘿嘿笑了笑:“果然什麼都瞞不過皇兄。”他道:“臣弟記得沒錯的話,去歲正旦的時候,外國使臣有線上一株九色牡丹?”
皇帝抬眼看著他。
譽王厚著臉皮:“臣弟若是沒記錯,這個時辰,那牡丹當是開花了吧?”
皇帝道:“你就是為著那牡丹在這兒受這麼長時間罪?”
譽王搓了搓手:“那牡丹乃是極品,臣弟不敢向皇兄索要,隻臣弟著實心癢癢。皇兄知道,臣弟最是喜愛那些花花草草的。”
九乃極數,象征帝王。那九色牡丹,也是外國費儘心思栽培出來的。若是旁的什麼東西,譽王開口要,他這皇兄一向大方,也不會不給他麵子。隻是這牡丹,卻需避嫌。
皇帝嘲笑他:“你也就這麼些出息。”
譽王訕訕一笑。
皇帝擱下筆墨,看向諸臣,道:“正巧禦花園的花開得正盛,諸位愛卿若是無事,倒不如一起去賞玩片刻。”
眾臣自是無有不應。劉大伴連忙吩咐下去,讓禦花園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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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個天氣好,皇帝興致也高,身邊還有一個對各種花卉如數家珍的譽王,一路行來,不說長了見識,對譽王也是有了一份感歎。
養花能養到這個境地,也是不一般了。
禦花園中的話都是全國各地搜羅來的名貴品種,還有一些是外國進貢來的有錢都買不到的品種,譽王兩眼放光,仿佛沉浸在海洋之中。
等到了九色牡丹養殖之處,譽王更是雙目圓睜,麵上滿是癡迷。
“如此極品……當真世所難尋。”
牡丹分為九色,如白色的景玉,紫色的首案紅,黑色的冠世墨玉,以及更為常見的魏紫姚黃趙粉之類。尋常人若能集齊這九色牡丹已是不凡,甚有奇異者有一花雙色,更是舉世罕見。當初外國偶然發現這株九色牡丹,驚為天人,便呈至上國,是為天子之德,籠罩世間。
九色牡丹,一瓣花瓣各表一係。此時金烏淩空而照,嬌豔的花瓣也鍍上了一層璀璨的金光,襯著原有的紅粉墨紫,更顯高潔聖靈,不流於世俗。
甫一打眼,譽王就移不開眼,周圍的大臣也是驚歎連連。雖說去歲使臣呈上的時候大多臣子已有一麵之緣,但再次一觀,仍舊是會被深深的驚豔。
皇帝束手而立,狀似無意地開口問道:“譽王既這般歡喜,不若朕便命人將著九色牡丹送到王府,你替朕,好好侍養。”
譽王眼前頓時一亮,隨即期期艾艾道:“皇兄恩賞……然臣弟怕養不好這九色牡丹……”
皇帝淡淡笑著:“誰人不知這天下有名的花匠都被你搜羅進了譽王府,禦花園伺候的匠人手藝怕都不及王府的人。”
譽王哈哈一笑,倒是毫不謙虛:“既然如此,那臣弟就謝過皇兄了。”
眾臣在一旁看著,麵上嗬嗬地笑著,心下卻是各有各的盤算。
當初皇帝將那群狼的屍體賜給譽王的消息京城可謂無人不知,一些老臣本以為這是皇帝的警告,對這位表麵上紈絝不已無所作為的譽王也起了些警惕之心,但今日再一看,似乎又不是那麼回事。
皇帝心,難以揣測。
君臣儘歡,正午的陽光也是越來越熱,眾人朝著禦花園深處的涼亭處走去。譽王剛得了一株極品花卉心頭自是高興,一路上馬屁拍個不停,倒也能引起皇帝會心一笑。
途徑一處,夾道都是叢蔭樹木,林蔭深處幽暗莫名,隱約不可見。小道儘頭是一處涼亭,四方的輕紗隨風而動,瞧著便是愜意異常。
皇帝袖手走在前方,諸臣麵上也不由添了幾分輕鬆。行至半道,忽聽一旁的叢林中傳來隱隱約約的曖.昧聲響,夾雜著女子嬌媚的低音和男子粗重的喘息。
皇帝腳步一頓,劉大伴麵色難看,一旁的眾臣則是有些尷尬。
皇帝偏頭示意:“去查查,光天化日,什麼人膽敢在這兒傷風亂俗,敗壞宮闈。”
劉大伴立刻應是,招手吩咐一旁的小太監隨他而去。片刻之後,叢林之內傳出驚呼之聲,隨即就是窸窸窣窣的穿衣摩擦聲,緊接著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片刻之後劉大伴出來,臉色不太好看。
皇帝麵色冷沉:“怎麼?”
劉大伴低頭愧道:“回陛下,那二人似乎對林子的格局十分熟悉,我們的人還未過去,他們就跑了。”
“跑了?”皇帝看著他,劉大伴應是,又低聲道:“隻留下,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