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李哥,到了沒?彆讓她醒了!”
恍惚間,霍阿迎似乎聽見了說話聲、馬蹄聲,她極力想要睜開眼,可不知怎的,身體不受控製一般,動彈不得、掙脫不開、軟綿無力……
“醒?開玩笑!那可是一整包迷藥!彆說她一個弱女子了,就是膀大腰圓的硬漢子也能直接撂倒了。要我說啊,她這爹還真是個狠角色,下迷藥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這麼看著親生女兒喝下去,嘖嘖!佩服!實在是佩服!”李哥拉著韁繩對胡六兒慨歎道。
胡六兒不由得冷嗤一聲,頗有幾分酸溜溜的意思,“那可是一千兩黃金啊,買半個臨安城都不為過,換誰看了不動心啊!”
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的霍阿迎聽著這話,心中酸澀難抑,怪不得她動彈不了分毫。
爹?
嗬……是了,她爹是誰啊,臨安城裡有名的賭棍。年輕時輸了爺爺奶奶留下的房子田產;中年時甚至把一心守家的娘親當做籌碼輸了出去,導致娘親含恨勒了白綾;都說虎毒不食子,可到了後來,唯一能保護自己的哥哥竟也被她爹抵債了;沒想到啊沒想到,自己不過及笄一年,便被他賣了去!
原本昏昏漲漲的腦袋,此刻因想起了遭天殺的親爹,巨疼不已……
霍阿迎生怕自己再睡過去,用殘存的理智一點點掐進肉裡,以錐心的刺痛來讓自己儘可能的保持清醒,這條命,想活下去,隻能靠她自己。
忽覺一道光線掠進,徐徐的微風迎麵撲來,吹得身心更涼。
“還彆說,這小娘子長得確實漂亮哈,冰肌玉骨、螓首蛾眉,就這盈盈一握的小腰都能讓人神魂顛倒了……”胡六兒掀開簾子,透過光線隻覺此女隻應天上有,若是做了一回花下鬼,死也值了。
李哥看出了胡六兒眼裡的急不可耐,厲喝一聲,“要死啊!這豈是你能染指的!要是出了一點差錯兒,彆說做風流鬼,就是咱們這小命也甭想保住!”
胡六兒的灼熱眼神依依不舍的從霍阿迎的身上挪開,忿忿道:“也不知誰這麼大的福氣,能享用這等絕色美人兒……”
李哥瞥了他一眼,“總歸,不是你我這等苟且的人就是。”
簾子掩上,馬蹄更急。
霍阿迎悄然掀開眼皮,微微環顧,直至從搖晃的縫隙裡瞧見兩人都朝向前麵,這才敢深呼吸,不斷的梳理著思路,聽他們的聊天來分析,買自己的人應該有錢有勢,若是到了地方再逃,怕是沒那麼容易了,可眼下,她動都動不了又談何逃離呢?
幾近要崩潰的霍阿迎不由得心口猛疼,眼淚不受控的湧起,她不明白同為人子,為何有的人得到的就是愛護與陪伴,而她,得到的永遠都是背叛與疏離?同是女孩子,為何人家就是千金之軀,掌上明珠,而她,卻是浮萍之命、草芥之身?為何她看到的萬家燈火沒有自己的一盞?為何善良的人沒有福報,惡貫滿盈的人卻貽害千年???
直至飲泣到眼珠澀疼,霍阿迎才吞下這萬般不公。
因為,馬車停了。
霍阿迎渾身一緊,眼睛驚恐的注視著簾子,總覺得下一刻就能進來一頭野獸亦或畜生不如的東西……
隱隱似能聽見腳步聲。
胡六兒看了一眼麵前的這座破落宅邸,心裡直犯嘀咕道:“這是什麼人啊,怎麼約在這個地點交貨?”
李哥捅了他一下,示意其小聲,“你懂什麼啊,這事兒本就不光彩,誰敢大張旗鼓的在惹眼府邸做啊。”
說話間,稟報的小廝領著一個穿著利落,看樣子倒像是個管事的男子出來。
李哥趕緊諂媚笑著相迎,“大爺,人到了,在馬車裡。”
管事男臉色謹肅,側目往馬車瞅了一眼。
李哥趕緊彎著腰,識趣的轉身,緊著步子走向馬車,輕輕掀起簾子,指著裡麵的霍阿迎,說道:“大爺,您瞧瞧。”
管事男上前幾步,看了一眼睡姿曼妙、麵若桃花的霍阿迎,眉頭一動,眼睛“倏”的一亮,點了點頭。
身後的小廝會意的遞上銀子,“這是你們的報酬。”
就在李哥感激的伸手欲接的時候,胡六兒一把攔住了李哥。在李哥詫異的神色中,大言不慚的微微抬起下巴,“我們這可是冒著被官府殺頭的危險做事的,這點銀子怕是太少了吧。”
李哥頓時嚇得心頭亂顫,顫抖著低聲道:“胡六兒,說什麼呢?”
胡六兒扒拉了下李哥製止他的胳膊,“難道不是嗎?官府若是查到了,你我都要吃牢飯的,多要點錢兒過分嗎?”
管事男臉色更暗,“這是談好的價錢!”話裡話外,透著不滿。
不過,胡六兒卻認準該男不敢把事鬨大,“現在我就坐地起價了,你能怎麼著?”
管事男眼神凜冽,一陣寒意殺來。
李哥察覺氣氛不對,趕緊拉著胡六兒,賠笑道:“大爺莫生氣,這人喝醉了,我們不漲價不漲價。”
胡六兒卻如同被刺激到了一樣,叫囂著:“你拉我乾什麼!我還就不信了,他還敢怎麼我?我胡六兒過的也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可不是被嚇大的!”
車裡的霍阿迎慢慢移到馬車邊上,心裡不禁嘲道這幾個人啊,最好能打起來,那她就趁亂逃走。
就在輕腳下車的時候,霍阿迎正巧看見管事男一把冷劍隨腕輕轉,“哧——”直直刺進胡六兒心口,頓時,迸出的血濺到李哥的臉上和眼睛裡,而管事男猩紅的眼睛如同嗜血魔鬼,他平生最恨威脅。
嚇得李哥渾身一抖,頓覺腳下一熱。
“大、大爺、饒命!”李哥跌坐地上,褲子上洇濕一片,使儘全力才抬起如石的胳膊,哆嗦道。
管事男從懷裡抽出一個帕子,輕拭劍上血跡,漠無表情的對身後小廝吩咐:“處理乾淨點兒!”
小廝垂首,“是。”說完,一擺手,從暗處走出幾個人,抬著瞪著眼睛身體僵直的胡六兒離去。
管事男扭身,從小廝手中用劍挑起錢袋,微挑眉頭,遞向李哥,“可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