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1 / 2)

聽見呼救的聲兒,眾人一時都圍攏過來,著急地倚著欄杆張望。

侍衛和宮人們跟下餃子似的一個個跳下船,去救那在水中掙紮的蘇嬋。

碧蕪也遠遠望著,卻見那遊在最前頭的並非什麼宮中內侍,而是一個略有些熟悉的身影。

因離得太遠,她並未認出來,直到那人費勁將蘇嬋救上了船,碧蕪才看清正是她曾在踏青時見過一麵的永昌侯世子,那個承王的表弟,方淄。

可看蘇嬋的模樣,似乎並不領這人的情,被方淄抱在懷中拖過來時,掙紮得比落水時還厲害,甚至還動手甩了方淄一巴掌。

這位永昌侯世子愣了一瞬,而後毫無憐香惜玉地將蘇嬋丟上了船,濕著一身衣裳罵罵咧咧地走了。

蘇嬋一身衣裙儘透,春衫本就單薄,這麼一濕,貼在身上,其內光景便隱隱約約露了出來。

四麵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投了過來,蘇嬋何曾如此狼狽過,她一把抱住自己,猛然抬頭看去,眼神狠厲,低喝道:“都看什麼看!”

聽聞蘇嬋落水的消息,喻澄寅疾步趕來,一把接過婢女手上的衣衫,給蘇嬋披上,“阿嬋姐姐,你沒事吧?”

蘇嬋垂下腦袋,少頃,雙肩微顫,忍不住啜泣起來。

哭了好半晌,她驀地抬首往一處看去,麵露委屈,顫些聲兒道:“蕭二姑娘,我與你無冤無仇,不過過來與你招呼一聲,你緣何要推我下水!”

碧蕪陡然一驚,她沒想到蘇嬋絆她在先,反自己遭了殃,如今竟還將這罪名推到她身上。

她張了張嘴,正欲說什麼,就聽一側蕭毓盈的聲兒驟然響起。

她快步行到蘇嬋前頭,毫不留情道:“蘇姑娘這話可真有意思,分明是你自己摔下去的,憑什麼將這個臟水潑在我家二妹妹身上。”

見蕭毓盈出麵維護她,碧蕪頗有些驚詫,但很快便覺得正常。她這位大姐姐雖愛跟自家人慪氣,可放在外頭,是絕對不允許旁人欺負家裡人的。

蘇嬋聞言冷笑了一聲,“大姑娘是二姑娘的姐姐,自然護著自己的妹妹,可若非二姑娘推我,好端端的我如何能掉下船去!”

方才那情勢趙如繡亦看在眼裡,也曉得是蘇嬋先使的壞,她不想多說什麼,可看此時蘇嬋咄咄逼人,隻得委婉道:“蘇姑娘可想想清楚,方才二姐姐分明背對著你,如何能將你推到水中去?”

蘇嬋聽得這話,不由得一愣。

入水前,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有一隻手推了她一下,她下意識以為是這位蕭二姑娘報複她的,如今聽到趙如繡這番話,才終於反應過來。

若不是這個蕭二姑娘,那會是……

她將視線緩緩落在碧蕪身側之人上,尤其是瞥見他寒沉的目光時,雙眸微張,一瞬間恍然大悟。

下一刻,蘇嬋便聽他幽幽開口道:“趙姑娘說得不錯,本王瞧著倒是蘇姑娘先無意抬了腳,差點讓二姑娘跌了跤,蘇姑娘摔下去時,二姑娘方才穩住身子,既是如此,她如何推得了你?”

不知是落水惹了寒氣,還是男人陰惻惻的眼神令她脊背一陣陣發涼,蘇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垂下腦袋,再不敢多置一言。

喻澄寅蹲在蘇嬋身側,也覺得今日她這位阿嬋姐姐有些無理取鬨,平時裡再溫婉不過的人,今日卻令她有些陌生。

可見她這副瑟瑟發抖的模樣,喻澄寅還是不忍心,試著打圓場,“阿嬋姐姐才摔下水,定是因驚嚇過度,以至於生了錯覺。”

她說著轉而看向碧蕪,歉意道:“蕭二姐姐莫要在意。”

碧蕪有禮地一福身,“公主殿下嚴重了,臣女自不會放在心上,還是快些給蘇姑娘換身衣服,莫要受了寒。”

喻澄寅點了點頭,將蘇嬋扶抱起來,往船艙內去了。

遊船上的動靜很快便傳到了陛下和太後那廂,待船靠了岸,船上負責的宮人和侍衛都被問了責。

太後、皇後還專門遣了人去蘇嬋屋裡問候,送了好些調理身子的藥材。

自打落水回來,蘇嬋便一直閉門不出,隻她的貼身婢女說,蘇嬋受了涼,病得厲害,在榻上躺著起不來。

不過此事真假,便不清楚了,因當晚隔壁屋子傳來好幾次碎瓷聲和怒罵聲,銀鈴回來說,蘇嬋的兩個貼身婢女臉上都掛了彩,上頭紅彤彤的手掌印清晰可見。

然碧蕪並無心思去理會這些,因她又開始頭疼起來。

原以為譽王的婚事會完完全全按上一世般發展,卻沒想到事情發生了變故,而她就是那個導致變故的最大緣由。

要想阻止太後賜婚,還得另尋法子。

翌日的圍獵,蘇嬋自然沒有參加,昨日丟了那麼大的人,想她也不好繼續拋頭露麵。

這圍獵,自然都是男兒該乾的事兒,至於女眷們,都坐在圍場邊緣的一座小樓上,飲著茶,吃糕食點心,拉閒散悶。

趙如繡與長公主住在一處兒,消息自然也靈通,見著碧蕪,便忍不住悄聲同她道:“姐姐可知道,昨日遊船上不少人都被皇後娘娘召去問了話?”

碧蕪搖了搖頭,雖能猜到一些,但還是道:“皇後娘娘都問了什麼?”

趙如繡往四下看了看,湊到她耳邊,“自然是蘇姑娘的事兒,依妹妹看,恐怕那蘇姑娘是不得不嫁給永昌侯世子了!”

得知這個消息,碧蕪倒是沒怎麼驚訝,畢竟縱然大昭民風再開放,可在水中摟摟抱抱,肌膚相親過,那永昌侯世子定是要對蘇嬋負責的。

不然當初,蘇嬋也不會想了這麼個法子逼得譽王不得不就範。

“唉,原還以為蘇姑娘那般愛慕譽王殿下,往後興許能成譽王妃,誰能曉得世事無常。”趙如繡輕歎了口氣,流露出幾分惋惜,“京城有名的才女卻要嫁給京城有名的紈絝,蘇姑娘這般傲氣的人,將來的日子恐怕是不好過了。”

那永昌侯世子方淄的紈絝之名,碧蕪從前便聽過幾分。

這人常年眠花宿柳,也曾為拍下妓子初夜在京城最大的銷魂窟中一擲千金。若非他的風流成性,前頭兩樁婚事不至於到最後沒了影,因人姑娘以死相逼也不願嫁給他。

如今倒是好,若是上頭親自賜下的婚事,蘇嬋是無論如何也抗拒不了了。

拒了便是抗旨。

當真是算計不成,還賠上了自己。

碧蕪垂眸思索間,忽覺手臂被人撞了撞,趙如繡衝她努了努嘴道:“姐姐想什麼想那麼出神,連皇外祖母叫你都沒聽見。”

她抬首看去,果見坐在前頭的太後回過身來眉目慈祥地看著她,衝她招了招手,“小五,過來。”

碧蕪頗有些不安地咬了咬唇,但還是起身乖乖過去了。

方才在太後身側坐下,便被牽住了手,太後笑意溫柔,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打你從應州回來,哀家還未找你好好說過話,怎看著小臉瘦了許多,可是最近沒歇息好?”

“多謝太後娘娘關懷。”碧蕪畢恭畢敬道,“不過前陣子來回路途疲憊,這才瘦削了些,過段日子便能養過來了。”

“那便好。”太後沉吟半晌,忽而湊近了些,緩緩道,“如今你父親母親那兒也去過了,他們若在天有靈,定然得了安慰,哀家覺得你也該考慮考慮自己的婚事了。”

碧蕪心下一咯噔,果真和她猜的一樣,她張口正欲說什麼,卻聽太後緊接著道:“小五,你瞧著遲兒怎麼樣?”

太後口中的“遲兒”是誰,碧蕪自然知道,因為譽王的名姓便是喻景遲。太後這話並非在與她商量,而是同她明示,她為她選的夫婿便是譽王。

她掩在袖中的手稍稍蜷緊,少頃,終是無助地鬆開,低聲答道:“譽王殿下……很好,是個溫柔良善之人。”

太後聞言麵上露出登時幾分欣慰,“遲兒是哀家看著長大的,性情如何哀家最清楚不過,他這些年被陛下派遣著東奔西走的,也未將自己的大事放在心上,到如今正妃之位都還空懸著,哀家思來想去,終究是你最合適。”

看著太後眼中的殷切,碧蕪不知該說什麼,恰在此時,樓外驀然喧囂起來,正是眾人圍獵回來了。

碧蕪居高臨下地看過去,一眼便瞧見了那個提著弓箭的男人,他似有所覺,抬首看來,正與她目光相撞,旋即薄唇微抿,衝她淺淡一笑。

分明這笑容如春風般和煦,可碧蕪看在眼裡,卻頓生了幾分煩亂,她驀然撇開頭,垂手將帕子絞緊了幾分。

今日的圍獵,拔得頭籌的是太子,承王雖也收獲頗豐,但到底差了一些,他眼看著宮人清點時,神情明顯心有不甘。

緊跟承王之後的便是蕭鴻澤,他則有所收斂,並未徹底放開手腳,想是不願在這般場合下太過出風頭。

大多數人或多或少都有所收獲,就連被認為箭術不佳的譽王也獵得了一隻品相極好的白狐,那白狐還被皇後看上,特意討了去,想給體弱多病的小公主做一件狐裘衣裳。

因晚間永安帝還命人設了夜宴,圍獵過後,眾人都回住處準備,更衣梳妝。

然碧蕪回屋後,卻不忙著這些,反偷偷召開銀鈴,耳語了一番。

銀鈴聽罷,麵色微變,“姑娘,這……”

碧蕪知道她在擔憂什麼,神色堅定道:“無妨,我都想清楚了,快些去吧。”

聽她這般說,銀鈴遲疑了一瞬,方才點頭出去了。半個時辰後,再悄悄回來,手上多了碗黑漆漆的湯藥。

她將湯碗遞給碧蕪,見碧蕪端過去毫不猶豫地要喝,還是忍不住出聲阻止,“姑娘……”

碧蕪動作一滯,衝她笑了笑,旋即強忍苦澀仰頭將湯碗一飲而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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