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陣兵荒馬亂的解釋之後,蘇蓁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蕭鬱則是滿懷期待地看著她。
“所以……師尊喜不喜歡?我的手藝還好吧?”
“嗯?”
蘇蓁又回過身去,“挺好的。”
背後的青年低頭看著她,纖長睫羽覆落下來,一小片細碎陰影就在眼下晃動。
“那就好。”
他微微笑著,“下回再給你換個彆的。”
蘇蓁不置可否,隻是望進那雙深邃如碧空的眸子。
多少年過去,他的眼神似乎不曾變過。
仿佛無論何時何地,隻要他們對視,他都用這種如同世界僅存自己一人的目光注視著她,款款深深的誠摯,全心全意的專注。
不過,這其中似乎還多了一點什麼。
蘇蓁隱約感覺有些不一樣。
短暫的恍惚後,她發現徒弟也看著自己陷入了沉思,所以好像錯過了她的走神。
“蕭鬱!”
蘇蓁喊了他一聲,伸手抓住了後者的下頜,迫使他微微抬頭,“你……”
蕭鬱回過神來,被眼下的場景弄得有點慌張。
他有些呆滯地看著她,視線緩緩下滑,落在近在咫尺的白皙手掌上。
纖細有力的五指,骨節精巧修美如花枝,帶有涼意的指尖按著下巴,隻要再稍稍低頭,似乎就能親吻到那一塊光滑的皮膚。
蕭鬱:“……啊?”
蘇蓁皺眉打量著他,“你被感召了嗎?有沒有聽到一些模糊又奇怪的聲音?或者忽然想去某個你從未涉足之處?或者任何不對勁?”
蕭鬱看上去更震驚了,接著又恍然,“沒有,沒有……”
蘇蓁鬆了口氣,“有的話及時告訴我。”
她稍稍鬆開手。
已經長成大人的徒弟微微歪頭,看上去似乎有些想笑,“師尊這算不算關心則亂?我和法神相性不好吧?”
蘇蓁眯起眼,“是誰剛去危雲峰第一天就說要省下吃飯功夫去修煉的?”
蕭鬱望天,“你們是追求知識本身……我那隻是危機感。”
蘇蓁忍不住捏了一把他的臉。
修士肌膚自然不會因為年齡而變化,故此手感倒是還和曾經一樣又滑又嫩。
蕭鬱可能是已經習慣了,隻是若有所思地瞧著她,露出一種又茫然又惶惑還帶點焦慮和自責的眼神。
蘇蓁都佩服自己能讀到這麼多情緒,“你又怎麼了?”
她本來都做好準備,即使徒弟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請求,自己也安之若素地接受,誰知這小子猶豫糾結半天,就扭扭捏捏說了一句,好不容易來此魔界,問師尊能不能帶他多玩一會兒。
蘇蓁:“……”
這家夥畢竟不是上七境,之前肉身毀去又重塑,折騰了一番,就這麼離開也是有點虧了。
蘇蓁當即拍板答應,問他想玩什麼。
蕭鬱頓時來了精神,興致勃勃地提議道:“要不咱們殺人奪寶密室探險一條龍?”
蘇蓁:“?”
蘇蓁:“你是有具體目標?還是就想搶彆人東西玩呢?”
她回顧著《天兵寶鑒》上的法寶,想著那些與徒弟屬性相契合的仙劍,其中有幾位出現在魔界還真不奇怪。
蘇蓁正盤算著自己殺掉他們有幾分把握,“還有,什麼密室?”
蕭鬱比劃了兩下,“……就是那種,書裡提到的,魔門教派的分殿和密室,藏了很多寶物的?”
蘇蓁頓時懂了。
她來過魔界很多次,但這位麵太大了,所以也不敢自詡熟悉,隻能估摸著前往一些不至於出現頂尖高手的地界。
一路上宰了數不清的魔物,還有百八十個主動上來送死的魔修後,他們找到了第一間所謂的被結界掩藏的密室。
除卻金銀財寶煉器材料,裡麵竟然有一把火雷屬性的下品仙器,雖然是刀,但蕭鬱也高高興興地收下了。
蘇蓁開始懷疑他是想整把仙器玩玩兒,此前給他練手的劍還都是靈器,但那是因為她打算幫他從頭打一把更合適的仙劍。
用彆人的未必能很快契合,即使冷香是特例中的特例,但除此之外,幾十年無法契合的也大有人在。
無論如何,徒弟十分開心,她也就遂他的願望,朝著蕭鬱隨手指出的方向而去。
也不知道他們走了多久,可能過了幾年,也可能過了幾十年,蘇蓁幾乎要失去時間的概念了。
因為魔界時空動蕩,他們偶爾會卷入一些破碎的小位麵,也會遇到一些略棘手的敵人,大部分時候她能殺掉,少數時候還需要帶著徒弟逃命,兜兜轉轉了許久,經曆了無數血戰,其中最離譜的一場甚至讓她進入了金仙境。
“……沈度?!!”
獨眼巨人轟然倒下,被撕碎撤斷的臂膀散落在地。
林中的濕地都被血雨染紅,方圓數裡遍布著藤蔓與枝葉織成的樹海。
蘇蓁看著那殘缺的屍身,猙獰的麵孔漸漸回歸人形,赫然是無日宮大長老的傳人。
她緩緩收回妖身,踉踉蹌蹌走了幾步,在一頭栽倒在泥潭裡前,撲進了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
蕭鬱抱著她,動作略有些僵硬,手上卻半點不晃,“師尊!”
他看上去滿臉喜色,“你把他殺了!”
蘇蓁昏頭昏腦,忽然反應過來,連忙抓住他,感受了一下徒弟的狀態,確定這家夥沒受傷。
“你為何離我這麼近!”
她大怒道:“我不是早就說過,但凡你看到我化出妖身,就意味著對手很難解決,你要至少躲到百裡開外!不然很容易受傷!”
“我是在百裡外的,但我用神識遠遠看到他倒了,我就開始往這邊……”
“誰讓你用神識看的!我說過如果我死,死前必然會爆發靈壓,屆時你用我教你那些手段逃跑就行了,你看什麼看!你放了神識,彆人想傷你輕而易
舉,還要我說多少遍?!()”
師尊。?[(()”
蕭鬱歎息一聲,“我也說過,你如果死了,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這不是氣話,我說真的。”
蘇蓁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我真的很累……”
沈度和她修為相近,而且他是噬魂教的人,背負血神契印,還多了一些魔修手段,當真不是那麼好解決。
若是在妖界還好,這可是在魔界。
蘇蓁都佩服自己還能囫圇活著。
事情是怎麼發展成這樣的?
對了,她最初隻是和一群血神信徒乾架,後來人越來越多,沈度披著偽裝混在其中,他本來是想走的,但她當時已經顯現妖身,對某些力量的感知敏銳了許多,察覺他身上有自己血親的氣息,而她很確定他沒有妖族血脈,所以答案昭然若揭,他必然殺過她的某個親族,用其身軀或者說是枝葉製造了什麼東西。
混戰到最後,魔修們都死光了,沈度還活著,兩人都拿出了真本事,打得天昏地暗,蘇蓁最初也是被他的偽裝騙了,以為他境界不高,後麵也隻能和他拚命,反正徒弟已經走得遠遠的,她也無需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