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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雀雨 明開夜合 15267 字 4個月前

或許是認床,她睡不著,又抱著毯子回到睡慣了的客廳沙發上。

手機連著WIFI,她點開了下午那部她和陸笙沒有看完的電影。

突然有電話打進來。

一個沒有存儲的陌生號碼,顯示是南城的。

隻要不是枝川的,她都敢放心大膽接聽。

“你好……”

“事情都解決了?”

微冷的聲音。

夏鬱青立即從沙發上爬起來,坐直身體,“解決了,除了燃氣。不過已經預約了燃氣公司的人明天上門勘測。”

“嗯。”陸西陵聲音沒有什麼情緒,“那早睡吧。”

“陸叔叔您也早睡,祝您晚安!”

“……”

夏鬱青拿起手機一看,那邊已經掛斷了。

她似乎開始習慣陸西陵戛然而止的做事方式。

判斷這可能是陸西陵私人的手機號,夏鬱青將其存了下來。

*

開學當天,夏鬱青前去報道。

注冊、繳費、領校園卡、找宿舍、激活校園卡、買生活用品……忙了一整天。

這是南城大學的新校區,幾年前剛剛建成,占地麵積大,做什麼都要走好遠的距離,好在夏鬱青彆的特長沒有,走路不在話下。

宿舍是四人間,上床下桌,帶一個陽台,陽台一側是洗手池,一側是衛生間。

每層樓的儘頭是浴室、開水間和洗衣房,浴室有八個獨立隔間,洗衣房有五台投幣式洗衣機。

夏鬱青的其他三位室友,都是南城本地人。

她是第一個到的,自己的事情忙完以後,就幫著室友和家長收拾東西。

這個過程中,夏鬱青一直在默默觀察,也就記住了她們。

一個叫程秋荻,是個個頭高挑的美女,性格似乎有些急,她父親出門時把她的書包落在了家裡,她發了很大一頓脾氣。

一個叫方漓,戴眼鏡,清秀文靜,她和夏鬱青一樣,是自己一個人來報道的。

一個叫趙鈺潔,齊耳短發,似乎不愛笑,一直板著臉,她媽媽很強勢,連校園卡裡衝多少錢都要安排。

到晚上八點,進進出出的才停,四人都留在宿舍裡,開始準備洗澡。

洗完澡,各自坐在位上,大家又重新做了一次自我介紹。

星座、地域、喜歡的明星……有各種方式,把人劃分到更加細分的領域,彼此之間也會因為各種相同點,而拉近關係。

聊著天,大家的手機同時響起來。

是年級群,輔導員發了個word文檔,叫大家有需要的填寫,再私發給他。

程秋荻第一個點開文檔,“好像是申請貧困生生活補貼的。”

夏鬱青轉身去翻開筆記本電腦,“那我填一下。”

空氣忽然沉默。

方漓說:“那個,青青,這個是貧困生才需要填寫的。”

“對呀,我就是的。”

這下,三人更不敢講話了。

夏鬱青敏銳察覺到了,轉頭一看,大家表情似乎都有些尷尬。

她笑了,“你們這樣看著我,好像‘城市包圍農村’。”

程秋荻第一個笑出聲,方漓和趙鈺潔也跟著笑了。

因為夏鬱青的落落大方,大家倒不覺得有什麼了。

有些事情,說破無毒。

程秋荻問:“青青你具體是枝川市哪裡人?”

“鹿山縣。”

“你在縣裡讀書嗎?”

“不是,在村裡,很偏遠的一個村子,在山裡麵,叫鬆樹村。”

“你們村有電嗎?”方漓也加入對話。

“電是有的,自來水沒有。”

“網呢?”

“有手機信號。山上有信號發射塔。”

“那你在村裡上學嗎?”

“鎮上。我們村裡隻有小學。”

……

後來,夏鬱青又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的讀書經曆——她其實隻是一筆帶過,完全沒有刻意渲染那些苦和難的細節,但聽著的三人,還是不自覺露出了憐憫的表情。

夏鬱青於是笑說:“我先不聊啦!我把表填一下,你們先繼續。”

以此結束了話題。

夏鬱青從來不覺得自己需要憐憫。

因為她其實已經比村裡那些,十九歲擺酒席嫁人,二十歲領證生孩子,二十三歲生第二胎的姐姐們,幸運得多了。

有時候,夏鬱青從鎮上回到村裡,在路上和她們碰見,她們手裡牽著衣服臟膩,拖著鼻涕的小孩兒,說什麼都是一臉麻木,但在問到她的成績時,眼睛裡會流露出羨慕的光,像是月光偶爾一次照進乾枯的深井。

旁人對貧窮的偏見,對苦難的獵奇,夏鬱青都覺得無所謂。

隻有這種羨慕的目光,夏鬱青才會被刺傷。

*

陸家是做醫療器械的,以專業的心血管介入設備而立足業內。

陸爺爺執掌企業的後期,攤子卻越鋪越大,開始涉足監護係統、醫學影像、診斷試劑等領域,導致產品線混亂龐雜,固有城池卻一再丟失。

如今陸爺爺還是陸家名義上的掌舵人,實際決策權卻早早移交給了陸西陵。

陸西陵一接手便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首先砍掉了完全沒有技術積累的新產品線,回歸心血管醫療設備的優勢領域,擴展了研發中心,投入了翻倍的研發經費,其前年獲批上市的生物可吸收支架,全降解封堵器等創新產品,使得市場占有率再度重回高位。

彼時公司直接裁員達上五百人,市場、銷售、宣傳、人資、行政……各部門無一幸免。

那時跟了陸爺爺多年的老員工紛紛怒罵陸西陵,毛都沒長齊就想動搖根本,也不怕風浪太猛直接掀了陸家這艘大船。

事實證明,短暫的陣痛期後,輕裝上陣的公司不但沒翻船,業績還節節攀升。

但陸西陵不顧員工死活的惡名,卻這麼傳出去了——有個被裁員工爬上大樓準備自殺,鬨得很大,一度上了新聞。

陸西陵是個工作狂。

即便是國慶節,陸西陵也沒給自己安排多少娛樂活動,其他人都放假休息了,他卻起早準備看研發部負責人發過來的三季度總結報告。

打印機運作的時候,陸西陵去咖啡機那兒給自己製了一杯咖啡。

新鮮豆子研磨之後有一股馥鬱的香氣。

而這個陸西陵根本不在乎,他隻要咖啡的苦味和咖-啡因,喝下之後使他能夠長時間保持專注的狀態。

報告已經打印完了,紙張還帶著熱度。

他拿著報告,端著咖啡走進書房,拿無針的訂書機訂好了報告,在真皮座椅上坐下,喝了一口咖啡,開始翻閱。

看完開篇的總結部分,陸西陵已然眉頭緊蹙,耐著性子將整份報告翻完,他等不到八號上班,該噴的必須現在就噴,直接一個電話給研發部的負責人打過去。

“陸總……”

“我看了你的報告。”

“陸總您說。”研發部負責人姓汪,是不計代價從研究所裡挖出來正高級研究員。

陸西陵對研發部的人通常都十分客氣,平常一般會稱呼其為“汪老師”。

陸西陵說:“我先直接說結論,我對你們今年開年到現在的成績很不滿意。”

汪老師忙說:“這個我知道,報告我自己寫的,我心裡有數。”

“研發經費不夠,可以追加;人才不足,可以招人。你們部門是我唯一沒有設定考核指標的部門,一年快過去了,汪老師您不能隻拿給我這麼一個結果。”

“實話說,陸總,這事主要不在研發經費或者人才,而是……”

“你直說。”

“人心思動。有幾個組長級彆的人……有些浮躁。”

陸西陵手指輕敲桌麵,沉吟片刻,“這我知道,這部分隱患,我最近正在著手解決。但你自己的人人你要管好,研發是個苦差事,我已經儘力給你們提供了最舒服的環境,你們不能還不如一個小姑娘能吃苦。”

“……小姑娘?”

陸西陵手指一頓,沒接這茬,“休息去吧,節日快樂。八號上班先來我辦公室一趟。”

電話掛斷,陸西陵又把報告的難點部分仔細翻了翻。

揚手丟到一邊,頭往後靠去,煩躁得歎聲氣。

那時候他是唯一沒看過夏鬱青錄取通知書的人,不知道她是文科還是理科。

要是理工類,他一定會要求她轉到相關專業,等畢業,不,都不用等畢業,差不多能用的時候就招進研發部,讓她以她的吃苦精神,“卷”死現在這些沒一點危機感的員工。

想到這裡,陸西陵意識到小姑娘開學以後就沒她的消息了,就前陣過中秋,她給他發了一條短信,祝他節日快樂。

陸西陵伸手夠過手機,撥通了夏鬱青的電話。

沒人接。

他也懶得打第二次,端上咖啡杯,從書櫃裡隨手揀了本書,走出書房。

半小時後,手機響起,卻是夏鬱青回了電話。

“陸叔叔,有什麼事嗎?”

“你學的什麼專業?”

“啊?……新聞學。”

“哦。沒事了。”陸西陵將要掛斷電話,想起什麼,又說,“你國慶回老家了?”

“沒有,不敢回去。”

“住學校?”

“嗯。”

“陸笙聯係你沒有?”

“我們正在一起!”夏鬱青聲音兩分輕快。

下一瞬,電話裡聲音就變了。

陸笙說:“哥,Crepuscolo你能幫忙訂座嗎?要今天晚上的。青青過生日,我請她吃飯。”

作者有話要說:天啦嚕這章有6000字!

——

100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