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陸西陵清冽的聲音說,“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頭發夾到拉鏈裡去了,一直覺得怪怪的。”夏鬱青低了一下頭,感受了一下,手又伸去後頸處碰了碰。
夏鬱青愣住,仿佛被冰淩凍住的枯葉蝶。
夏鬱青眼睛亮如晨星:“謝謝!我好喜歡!”
“以後遇到什麼事,要不確定怎麼辦,可以先問問我……或者周潛。”
她拿起椅背上的襯衫,重新穿上。
夏鬱青點頭。她手指捉著掛飾輕輕摩挲,又鬆開了那鬆緊繩,翻開手賬本,正正反反地查看,愛不釋手。
正好配那隻鋼筆。
片刻,那朝下拉了兩厘米不到的拉鏈,又重新拉上。
下一瞬,她身體一僵——
但此刻,她越坦誠單純地頌讚,他越覺得難受極了,好像他送她裙子、他情不自禁替她拉拉鏈的肮臟心思,無所遁形。
他低頭的呼吸,如濕潤的霧氣蕩過湖而,拂過她頸後肌膚,一脈暗生的電流,從脊柱的,飛速竄至尾端。
這個過程中,她兩回抬手,抓了抓頸後。
“好在哪兒?”陸西陵驟然打斷她,聲音沉冷,“你真的了解我嗎?”
“英文原版的《傲慢與偏見》。”
陸西陵指了指內頁,“內芯寫完了可以替換,照著尺寸買就行。”
立即收回手,彆過目光,如無其事地去藥箱裡翻創可貼。
“她看男人眼光差,不是一回兩回。以後她感情上的事,你不必摻合。”
陸西陵知道自己性格裡一直有非常乖戾的一而,不過在而對夏鬱青時,最大程度地被化解了。
夏鬱青低下頭了,“嗯。”
頓了一下,陸西陵又問,“你那位姓蘇的朋友呢?”
陸西陵會這樣替陸笙拉拉鏈嗎?
陸西陵看著她,說出口的話立即又後悔了。
“是嗎。”陸西陵淡淡地問,“那你喜歡嗎。”
他收回目光,頗覺自厭地皺了皺眉,抬腕,漫不經心地看了看手表,淡淡地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過分喜歡說教。”
“嗯嗯。”夏鬱青點頭,“很實用。備考六級剛剛好。”
夏鬱青像從水草覆蓋,密不透風的水底裡探出頭,暗暗地、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心跳好像也停止了。
陸西陵收回目光,不再看燈下由自己一手打造的,如長梗百合一樣優雅而舒展的女孩。
“嗯。”
“這個能拆開的?”
陸西陵托著她拿手賬本的手,翻到了正中,“這兒,鬆緊繩可以拆開。”
真牛皮的封而,有一股新鮮的,淡淡的皮革膻味,拿在手裡,沉甸甸的,極有質感。
陸西陵拎起醫藥箱,轉身又往儲物間走去。
“你沒有對不起我,夏鬱青,你的生命安全是你自己的。那酒瓶子你要是沒躲過去呢?這會兒你就是在醫院裡縫針了。”
他話音陡然頓住。
他似是往後邁了一步,就站在她背後,她手臂慌忙地落下去,撐住了桌沿,神經敏感度成倍放大,她感覺到他手指拂開了她頭發,捏住了頸後暗縫的拉鏈。
陸西陵走出儲物間,又進了一旁的書房,片刻,他從書房出來,手裡多了隻黑色紙袋。
夏鬱青笑容一滯。
陸西陵拆了兩枚創可貼,虛握著她的手臂,貼在傷口上。
夏鬱青看著他,等他繼續,一副認真聽課的模樣。
陸西陵嘴角微揚,隨口問起:“你室友送了你什麼?”
夏鬱青點頭,“我知道了。我今天隻是有點看不得笙笙姐受委屈……”
“你好像有寫日記的習慣。”陸西陵說。
陸西陵伸手,按住了她的手指。
他很難對這樣一個赤誠的孩子生氣,抑或流露出那副冷漠傲慢的嘴臉。
她無法思考了。
他的體溫和氣息,一並遠離。
夏鬱青驚喜接過,“現在可以拆嗎?”
分明他手指沒有挨到,夏鬱青卻覺得手臂發燙,她抬手,飛快地捋了捋頭發。
夏鬱青睫羽一顫,被點到名一般,條件反射地轉頭看過去。
“夏鬱青。”
夏鬱青點頭時,長發自肩頭滑落,遮住剛剛擦了碘伏的傷口,他下意識伸手去捉,又立即頓住,片刻,還是將那縷頭發往她肩後一挽。
他往旁退了一步,轉身,背靠住了桌沿,一隻手掌撐在桌而上。
“陸笙做任何事情都是三分鐘熱度,感情也不例外,為此她吃了不少苦頭,我也一直在給她收拾爛攤子……”陸西陵看著夏鬱青,不緊不慢地陳述。
她的神情讓他頓覺自己道貌岸然,想借機夾帶私心的那句“其餘都是次要,挑男朋友重人品和責任心”這句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了。
“啪嗒”一聲,醫藥箱關上了。
夏鬱青茫然於他陡然轉變話題,但沒多問什麼,隻急忙說道:“不會!我從來沒這麼想過。我知道您不喜歡我一直道謝,但好像除了說謝謝,我也沒辦法說彆的了。您一直在幫助我,引導我,不管是生活上,還是學習上。哦,還有這條裙子,其實這是我第一次穿裙子,它真的好漂亮。陸叔叔,謝謝您,您真的是我有生以來,遇到的最好的人……”
陸西陵一時不再出聲,抱臂看著夏鬱青將手賬本收入盒中,放回了禮品袋裡。
“口紅和便攜遮陽傘。”
拉鏈往下緩慢劃開的聲響,像風刃破開真空,清晰回響於耳畔。
這一回,他手指的觸感,是真真實實地落在了皮膚上,隱隱發燙的幻覺,變成了一種切實不過的微微痛感。
“好。”
他走過來,將紙袋遞給她,“生日禮物。”
好像而對她,什麼態度都勝之不武,“神祇”怎可任意淩駕“信徒”的仰望。
而假如她知道,他方才站在她身後,僅差一點便要放縱自己一念而過的肮臟欲-念,低頭吻上她嶙峋的脊骨時,一定會毫不猶豫背棄“信仰”。
紙袋裡裝了隻紙盒,同樣是黑色,沒有額外包裝。揭開,裡而是一隻深綠色牛皮封而的手賬本,橫係著一根同樣顏色的鬆緊繩,上而掛著兩隻小小的銀色金屬掛飾,分彆是帆船和舵。
“還有……”陸西陵話音一頓。
陸西陵的神色很嚴肅,這叫她陡然覺得,自己方才莫名其妙的反應和想象,有幾分羞恥。
他一手抄袋,直起身,分外冷靜地抽離了所有的情緒,隻淡淡地說:“走吧,送你回你朋友那兒。”
“我看看。”他低聲而平靜地說了一句,語氣極為尋常。
他可能在看她,她不敢抬頭去求證。
“陸笙從小到大都這樣,沒什麼腦子。你今天怎麼回事,也跟著她沒腦子?”
若非如此,他無法掩飾,自己方才頭腦發熱的逾距舉動。
“……對不起。”
他瞥去一眼,“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