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笙抬頭問陸西陵:“哥,你今晚住這邊?”
“嗯。周潛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叫了車。”陸笙拎上自己的鏈條小包,不曾看周潛一眼,徑直往外走。
周潛趕緊站起身,衝陸西陵頷了頷首,跟了上去。
工作人員在做掃除,陸西陵幫著夏鬱青將所有禮物搬上樓,邊走邊問:“陸笙跟周潛是不是吵架了?”
夏鬱青猶豫。
想著反正那是她偷聽來的,就說:“我可能知道了一個秘密。”
“什麼?”陸西陵轉頭。
夏鬱青踮腳,湊到他耳邊低語。
陸西陵聽完,沒有太大的反應,隻說,“出息了。”
夏鬱青笑說:“是說周哥,還是說笙笙姐?”
“都有。”
“你不管麼?”
“隨他們折騰吧。”
禮物在桌麵上堆成小山,夏鬱青失去了現在就拆的衝動,實在太晚,她又累得很。
卸妝的時候,陸西陵走了進來,靠著一旁門框,抱臂看她,“許了什麼願望?”
“不是說說出來不靈嗎?”夏鬱青看他,“你去年生日有許願嗎?”
“許了。”
“是什麼?實現了嗎?”
“實現了。”
“是什麼?”
陸西陵不答,隻是微笑看著她。
夏鬱青反應了兩秒鐘,“跟我有關?”
“算是。”
“該不會是,許願要跟我在一邊吧?”
“不是。”
夏鬱青好奇心被勾起,“那究竟是什麼?”
“不告訴你。”陸西陵往外走。
“喂!”
“快洗澡吧。”陸西陵直接關上了浴室門。
打死他也不會說,去年生日,他許的願望是,他要一個機會——證明他比蘇懷渠更適合她。
那是他這輩子實現最快的願望。
夏鬱青洗完澡,倒在床上。
想再等一等陸西陵,哪想眼皮沉重,撐了沒到三分鐘就睡著了。
陸西陵從浴室出來,也沒將她吵醒。
從抽屜裡拿出一早準備好的禮物,放在了那禮物堆裡。
他到她身旁躺下,剛準備關燈,她倏然醒了,“……幾點了?”
“你剛睡沒一會兒,繼續睡吧。”
“不行……我今天的日記還沒寫。”
陸西陵被她的敬業精神折服,“明天再寫吧。”
“你知道破窗效應嗎?”
“……”
陸西陵起身去了趟書房,將夏鬱青的包拿了過來。
她分明已經困到不行,卻還是將台燈移了過來,將手賬本攤在枕頭上,拔下了鋼筆筆蓋。
陸西陵靠著床頭,時不時看她一眼,抬手捋一捋她落下的長發。
以書寫時間判定,她這篇日記篇幅比較長,她打著嗬欠,好不容易寫完,蓋上筆蓋,豎起手賬本。
一張小紙片從本子裡飛了出來,落在了枕頭上。
陸西陵伸手拈起,“這是什麼?”
夏鬱青伸手去奪,他手抬遠躲過,看了一眼,才發現,那竟是好久以前,前年冬天,他第一次在清湄苑留宿,她壓在水杯下麵的那張字條。第二天早晨,他早起離開,在字條背麵回了她的留言。
“這都還留著?”陸西陵啞然失笑。“……你給我的每一樣東西我都會好好珍惜。”她小聲說。到底是不好意思。
陸西陵拿過她的手賬本,將其夾了回去,合上,拿過她手裡的鋼筆,一並替她放在了床頭櫃上。
手掌往枕頭上一撐,低頭親她,“你不是問我,為什麼喜歡你?”
她點點頭。清幽的光線裡,離這樣近地看他,哪怕已經在一起這樣久了,依然會心臟怦跳。
陸西陵低聲說:“喜歡你不需要什麼理由。不喜歡才得費心找理由。明白嗎,青青?在我這兒,你什麼都好。”
她怔然點頭,似要溺在他深邃溫柔的眼中。
陸西陵摸摸她的額頭,抬臂關掉了她那側的台燈,躺回去,將自己這一側的燈也關上。
沒聽見她說“晚安”。
就當他以為她已經睡著時,她忽然翻了個身,挨近,手指碰上他的嘴唇。黑暗裡,潮濕的呼吸靠近。
陸西陵輕笑:“不困?”
“……你可以讓我不困。”
陸西陵呼吸沉了三分,而她不再發一言,直接吻他。
因她的主動而起,他索性全交由她主動。她坐在他身上掌舵,親吻他時,如蘆葦低伏,一頭長發垂落,像黑沉湖底裡的水藻。
*
夏鬱青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因為今日是生日,又是節假日,她才稍稍沒有為自己的放-縱而感到愧疚。
起身時,卻見床頭櫃上的日記本上,多了張紙條。
以為是陸西陵寫的留言,拿起一看,卻發現,那是張揉得皺皺巴巴之後,又儘力展開的借條。
是她來南城的第一天寫的。
*
隔日上午,陸西陵陪同夏鬱青回老家。
暑假跟齊秀英見過麵,知道了媽媽已經逝世的消息之後,夏鬱青就聯係到了老家的匠人刻碑。
趁著假期,她想回去一趟,請人幫忙立碑。除此之外,還可以順便探望彭老師。
陸西陵不放心她一人,選擇同去,同時,也想去看一眼她長大的地方。
他擔心這一趟夏鬱青的伯父一家有可能搗亂,不管對方是否有這個膽子,出於未雨綢繆的考量,也帶上了周潛。
陸笙聽說了,也想跟著去,她至今還記得夏鬱青第一回去陸家吃飯,提到的那些土特產。
可她正跟周潛鬨彆扭,很是猶豫,直到他們快出發了,她才急急忙忙地加入隊伍。
飛機抵達枝川市,四人換乘周潛提前租好的一部SUV,開三小時車抵達鹿山縣。
從縣裡再開一個半小時,趕往鎮上。
夕陽下遠山接翠。
夏鬱青探出車窗往外望,看見熟悉的山嶺與峽穀的起伏。
闊彆兩年,她依然能記起,那天清晨,逃離了家鄉時的心情。
就是這些重巒疊嶂,將她的祖輩,將無數如她一樣花樣年紀的女孩,困縛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