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西陵脫了風衣外套,放在一旁的座位上,又將那電影票拿在手裡,笑問夏鬱青,“這禮物是什麼意思?”
夏鬱青笑盈盈地看著他,“意思就是,我想跟十八歲的你一起看一場電影。”
陸西陵隔影廳的黯淡燈光去看她,目光一時深黯了兩分,嘴上卻笑說:“嫌現在的我老了?”
“……哪有!”
“那你也不想想,我十八歲的時候,你才幾歲?”
“……”一貫在關鍵時刻煞風景的夏鬱青,終於逮到機會譴責陸西陵破壞浪漫,“是二十歲的我,和十八歲的你。”
“怎麼還大我兩歲,占我便宜嗎?”陸西陵笑意更盛。
夏鬱青終於反應過來他是故意詭辯,“……你好討厭。”
“我討厭你還請我看電影。”
幼稚鬥嘴沒有繼續,因為燈滅了。
兩人不再作聲。
電影基調壓抑,接近真實感的風格,開場一場車禍,嘩嘩的雨聲,似敲在這安靜空間的頂上。
夏鬱青小聲說:“我是第一次看婁燁,真的好晃,我感覺……”
手腕被握住。
夏鬱青倏然轉頭。
灰調的光影裡,陸西陵帶著雨夜般的清冽氣息,劈頭吻了過來。
聲音被吞沒,她一瞬便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整場一個半小時,劇情徹底變成支離破碎的蒙太奇。
他似乎想要告訴她,如果是十八歲的他,會比如今更莽撞,所有的依戀都會外化,變成電影院裡,無法壓抑的,漫長的吻。
以至於電影淪為徹底的背景音。
電影結束,下樓才知,外麵竟然真的下起了雨。
真實與虛構的界限徹底模糊。
陸西陵給司機打了電話,等車過來的時候,他們就站在門口一小片屋簷下躲雨。
陸西陵將她裹在風衣裡,低頭問,“票根是怎麼弄到的?”
“找人問的,找了好多人,最後在一個資深的影評人那裡弄到的。”夏鬱青抬眼看他,“我半年前就在準備了。”
“怎麼這麼用心。”
“你什麼都不缺,我能給你的就隻有用心了。你喜歡嗎?”
“當然。”陸西陵看著她。
車到了。
上了車,夏鬱青趴著車窗,看了會兒雨。
或許因為陸西陵的生日在十一月,或許因為他們也是在十一月在一起的,這變成了夏鬱青一年中最喜歡的月份。
天氣尚不算冷,一切還未凋敝,連秋雨都有種靜謐的情意綿綿。
她知道,她是愛屋及烏。
“在看什麼?”陸西陵靠過來。
他其實並不需要她的回答,因為她一轉過頭,他便低頭吻她。
王師傅開車的時候,陸西陵一貫規矩。
今天明顯是破例了。
夏鬱青覺得赧然,伸手去推,手指被他緊緊抓住,他的聲音低得隻有她一個人能聽見,“彆動。不然可不止這樣了。”
車開到公寓地庫。
出電梯,進門,闔上門的一瞬,陸西陵徑直將她往門後一壓,延續在車上的那個吻。
黑暗裡,一切都有些跌跌撞撞,經過茶幾下的地毯時,他們差一點絆倒。
深淺無定的呼吸聲裡,除了心跳,更清晰的一聲,是皮帶的金屬扣被解開時的“哢噠”輕響。
夏鬱青的雙臂被舉過頭頂,按在沙發扶手上。
外麵雨聲更大,劈裡啪啦地敲在玻璃窗上。
夏鬱青偏過頭,是為躲避耳畔灼燙的呼吸。
然而陸西陵以虎口卡住了她的下巴,要將每個字都如楔子一樣,釘入她的耳中,“……叫叔叔。”
夏鬱青大口呼吸,目光闖入他的眼裡。
黑暗裡視物不清,但那沉沉的目光裡有分明的熱度。
她好像是不由自主:“……陸叔叔。”
“乖。”
這一聲,好似天上大風,叫燃燒的曠野更成燎原之勢。
陸西陵送她的生日禮物是一條項鏈,叫人訂製的吊墜,一株稻穗的形狀。
他親吻那吊墜,硬質的金屬,在她皮膚硌出一點叫人迷戀的疼痛。
*
雨停了。
夏鬱青擁著薄毯坐在沙發上,睜著大眼睛看著陸西陵,目光裡不無譴責。
但她還是就著陸西陵的手,小口地喝了大半玻璃杯裡的水。
陸西陵笑,“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這真是讓她想要言語譴責都開不了口,僅僅回想字句都覺得麵紅耳赤。
但她是喜歡且享受的,她對自己從不說謊。
洗過澡,躺在床上,陸西陵去翻夾著電影票的那冊詩集。
薄薄的冊子,紙張脆黃,不知名詩人的作品。
版權頁上的出版日期,果真是他出生的那一個月。
陸西陵低頭看她,笑問:“送這個又是什麼意思?”
夏鬱青介紹說,這個詩人隻出了這一本詩集,這詩集也隻印刷了一次。
“所以呢?”
“所以……”今天的夏同學仿佛開竅,格外精通浪漫。
“你是我的絕版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