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路與北第二天醒來時,還沒睜開眼,首先聞到的就是一陣刺鼻的消毒水氣味。
身體的熱度反反複複。夜裡被喂了退燒藥,好不容易消停了幾個小時,這會兒藥效下去,竟是又隱約地燒了起來。
他撐著脫力的手臂坐起身,看著房間裡滿眼的白色,反應過來他是被葉雙送到了醫院。
生鏽的意識緩緩轉動,他想起什麼,掀開被子四處摸索了下。
找了一圈沒看見自己的手機,正準備下床,門卻“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麵推開,他抬頭,看著路向南走了進來。
緊繃著冷峻的麵容在望向路與北的時候稍稍和緩了些,路向南把門掩上,幾步走過來:能耐了啊?這都多大人了,還能硬生生淋雨淋到發燒住院?說出去給你那些發小聽聽,還不笑掉人家大牙?㈥()㈥[()”
路與北聽著他的話,卻罕見地沒有發生辯駁,他甚至沒理會他話裡含著的嘲笑,身子隻是因為焦急而微微往前傾,偏低的聲線帶著些高燒後殘餘的沙啞:“哥,你看到我手機了嗎?”
路向南沒想到路與北從昏迷中醒來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皺起的眉宇裡攢起幾分無奈。
他看他好一會兒,從旁邊的抽屜裡摸出個東西扔過去:“昨夜雨那麼大,進了水,估計是不太能用了。”說著,又“嘖”了一聲調侃地道,“還好你錄取通知書的快遞袋沒來得及拆,要不然通知書泡了水,我看你到時候怎麼辦。”
路與北依舊不發一語,隻是低頭不停地試圖開機。
可大概真的是線路被雨水浸壞了,他嘗試了幾次,發現開機鍵按下去都沒半點反應,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焦灼起來。
路向南雖然嘴上冷嘲熱諷,但是看到他這樣子到底不忍心,歎了口氣,過去把他的手機卡拿下來,裝到了自己的手機裡去:“喏,給你。你到底要乾什麼?”
路與北怔怔,伸手接過了手機,沒回話,隻是低聲說了句“謝謝”,然後翻到卡裡存著的通訊錄,撥出了那個已經在昨夜就被自己撥打過無數次的電話號碼。
隻不過這一次,在短暫的等待之後,手機那頭的提示音卻從“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直接變成了“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路與北瞳孔倏然收縮了下,他不可置信地低頭看了一眼屏幕,直到電話四十秒後自動掛斷,又麻木地繼續回撥了過去。
路向南終於發現了事情不對勁。
昨天他在外地出差,早上回家的時候見家裡空空蕩蕩,才聽做飯的阿姨說路與北淋雨發燒,被葉雙帶去住院了。
本來他還奇怪,路與北又不是傻子,就算忘了帶傘,衡高教室那麼多,難道還找不到躲雨的地方?就算退一萬步,他沒想著躲雨,但淋著出來到打車的這點時間,這種健壯得跟個小牛犢的人,怎麼也不至於會發燒吧?
現在看著他的狀態,他才反應過來,早上在醫院葉雙恐怕是沒有和他說實話。
() 在路與北第三次嘗試撥打電話卻依舊被回應空號之後,路向南終於伸手將手機又搶了回來,低頭掃一眼屏幕上麵的名字,打開了通話的麥克風,那一句“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查證後再撥”猶如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路與北的臉上,打得他耳鳴陣陣,頭暈眼花。
路向南把電話掐斷了。
在戛然而止的機械女聲裡,他沉默了兩秒,看著自己魂不守舍的弟弟,遲疑道:“你和蘇淮吵架了?”
“沒有。”路與北斬釘截鐵地回答。
路向南:“那——”
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能儘可能不在路與北的傷口上繼續撒鹽。
畢竟他看起來的狀態實在是有些糟糕。
路與北茫然地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明明之前一直都是好好的,在新西蘭的時候,他還在幫我選高考誌願,而且還約好了今天下午見麵。他說有話要和我說。他從來不會莫名其妙地放人鴿子。”
路向南聽著也覺得奇怪。
雖然他和蘇淮隻見過兩麵,但是印象裡那的確是個很有禮貌的孩子。依照他和路與北的關係,就算是有什麼不滿,那也不可能好好地用這樣決絕刻薄的手段玩什麼失蹤。
“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路向南猜測了道。
但是這也說不通,畢竟一夜之間連手機號都注銷了,比起臨時出了事,更像是計劃已久。
路與北不會想不明白這一點,隻是心底卻不願意朝這個方向思考。
他聽路向南這麼說,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黯淡的眼神瞬間就亮了起來:“哥你也是這麼覺得嗎?”
路向南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隻能說:“也不是沒有可能。”
路與北:“我之前已經求媽幫我去查了,已經半天了,不知道有沒有什麼結果。蘇淮他們現在住在花園小區那邊的房子,哥你能抽時間幫我去看一眼嗎?”
路向南覺得如果真的是蘇淮出了事,依照葉雙在x市的人脈,不可能到現在還沒有消息。但是他被路與北充滿期盼的眼神盯著,實在不能拒絕,歎了口氣,還是應了下來:“好,我去幫你看看。”
瞥了眼路與北的臉,見他雙頰浮現的不正常的紅暈,他用手背去摸了摸他額頭的溫度,“燒又起來了,你看看這額頭,燙得都快要能煎雞蛋。行了,躺著吧,我去給你叫護士。”
說著,轉身就要離開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