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重量消失後,宋鬱顧不上嘴唇和舌頭上火辣辣的痛感,嚇得立刻鑽進了被子裡。
這是以前他看恐怖片害怕時經常會做的——好像用被子把自己蒙住,就是一個絕對安全領域。
這次也不例外。
他不知道自己看到的那個類似幽靈的東西是什麼,他也不知道對方是否對自己有惡意。
但百分之百能確定的是,對方是個色鬼。
嘴巴裡的異物感能明顯,宋鬱的舌頭到現在都是酸麻的,他將自己縮成一團,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地打著哆嗦。
喉間也不受控地發出嗚嗚聲。
楚澤延看著床上鼓起的不停發顫的一小團,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
他天生情感淡漠,喜怒哀樂的情緒在他看來都是多餘的,他也無法共情其他人。但在看到宋鬱害怕到哭成那樣時,心臟揪在了一起。
尤其是,宋鬱被自己觸碰時的那種生澀感,不像是有過經驗的。
一種說不出的情緒蔓延到四肢,楚澤延並不知道那是對於愛人的憐惜和對自己孟浪行為的懊惱。他隻知道,再不做點什麼,這個嬌氣包還會繼續哭。
哭的小臉都花了,可憐兮兮的。
要怎麼哄?
楚澤延沒哄過人,笨拙地想要掀開被子,去讓對方看清自己。結果剛碰到,被子裡縮成一團的人抖得更厲害了。
“彆嚇我……”
宋鬱帶著哭腔的聲音從被子裡傳出來,細小,悶濕,像是被咬住後頸的幼獸。
楚澤延手上一僵,立刻收了回來。
跟小貓似的。
他還沒聽過宋鬱用這種聲音跟自己說話,隨便發出的幾個音節跟羽毛似的撓著他全身。
從脊背那裡開始麻。
楚澤延穩住呼吸,儘量無視掉這種奇怪的感覺,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以實體狀態待多久,也許沒一會兒就恢複成原來那樣的精神團。
他開始逐漸焦慮。
至少在消失之前,要哄好宋鬱。
Omega的精神力裡有一種可以舒緩治愈情緒,越頂級的精神力效果就越好。楚澤延試著抽出了這部分精神力,從被子裡的縫隙鑽進去。
宋鬱感覺有股暖流慢慢流淌進心臟,很溫和,接著,手腕那裡像是被什麼很輕的東西環住了。
“老婆……”
他聽見有人隔著被子喊他。
宋鬱一驚,沒那麼害怕了,反而彆扭地衝對方發小脾氣:“我不是你老婆!”
楚澤延頓了下。
他記得以前有個同事的家屬生氣了,對方就是用這麼語氣和稱呼哄的,還說生氣的老婆最漂亮。
片刻,他又喊了聲:“老婆。”
宋鬱這回完全不怕了:“不許喊我老婆!”
“老婆。”
“……”算了。
看來真的是個色鬼,宋鬱懶得跟這個鬼說話,
於是繼續把自己悶在被子裡。
隔著被子又傳來幾聲“老婆”後,聲音徹底消失了。
哭完之後的宋鬱有點疲憊,就這麼裹在被子裡睡了不知道多久。醒來後太悶,他下意識掀開被子。
待看到空空蕩蕩的臥室,才反應過來那個幽靈不見了。
*
淩晨一點多。
楚周硯被什麼動靜吵醒了。
最近他的身體出現一些變化,連他自己都能察覺出——比如個子拔高,肩膀變寬,感官更加敏銳。
比如嗅覺和聽覺。
楚家的彆墅幾年前才裝修的,楚澤延又喜靜,每個房間都用了上好的隔音材料。
然而即使是這樣,楚周硯也聽到了門口有很輕的腳步聲,以及布料摩擦牆麵的聲音。大半夜,他本想當作沒聽見,可一股熟悉的花香從門外飄進來。
楚周硯下了床,“哢”一聲擰開了門鎖。
聲音讓蹲在他房門附近的青年狠狠哆嗦了下。
宋鬱此時正仰著頭看他,眼尾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臉頰潮濕,裹著浴袍蹲在牆邊,小小的一隻,可憐兮兮的,像是被拋棄的小動物。
楚周硯心頭微微顫著。
他蹲下到宋鬱附近,立刻問:“怎麼了?”
宋鬱吸了吸鼻子,尾音聽起來還帶著點哭腔:“有鬼……”
楚周硯愣了下:“什麼?”
像是看出來對方不相信自己,宋鬱有點委屈:“真的有……剛才它把我撲在床上了,我都看到它了!”
楚周硯眼皮一跳,語氣裡帶著幾分急迫:“然後呢?那東西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宋鬱抿了抿嘴唇,猶豫片刻才麵帶羞憤地將對方的所作所為都說了出來。
楚周硯聽完後,視線不由落在宋鬱的嘴唇上。
比平時紅了,原本小小的唇珠也腫了些。
是被磨出來的。
估計嘴巴裡麵顏色也變深了。
楚周硯收起這些心思,不動聲色牽起宋鬱的手,才發現青年的體溫很低:“手怎麼這麼涼?”
宋鬱不悅地撇了他一眼:“被嚇的。”
說完,像是想給自己找回麵子般:“你要是在那裡估計都要被嚇哭。”
楚周硯很配合地“嗯”了聲,用自己的手掌將青年溫涼的手指焐熱後,他鬆開,起身:“我去樓下幫你弄點熱的喝。”
哪知剛動一步,衣袖卻被死死攥住。
回頭,宋鬱不知什麼時候也跟著站起來了,青年的語氣有些急切,像是很怕自己一個人待著:“我跟你一起。”
“彆丟下我一個人。”
不知道房間裡那個鬼魂是什麼想法,反正楚周硯的魂已經都勾走了。
他反手一把握住宋鬱的手,又彆有用心地纏入對方的指縫:“走吧。”
宋鬱很聽話地跟在他身後下樓,又寸步不離地跟著進了廚房。
像是極度依賴的
小動物。
楚周硯全身都被這種滿足感充盈著。在青年麵前,他很樂意做這些伺候人的活。
煮了杯熱茶,加了奶和糖,他又將沙發上的絨毯拿出來,披在對方的肩膀上。
看著宋鬱一小口一小口吞咽著茶水,臉色也漸漸變好,楚周硯有種想讓未來都暫停在這一刻的衝動。
被親生父母領走後,他漫長的歲月裡,鮮少有這樣充滿彩色、一聞起來就有甜牛奶香味的治愈畫麵。
可惜畫麵裡很快就出現了第三個人。
司泠處理好了學院的事務,最近都待在彆墅裡照顧宋鬱。他住在一樓的房間,能聽到客廳和廚房的動靜。
想到可能是青年半夜起來偷吃,司泠的唇角就揚起了輕微的弧度。然而在亮燈的客廳裡看到宋鬱身邊還有個人時,他的笑容立刻收回,表情有些僵。
“宋先生,楚少爺。”司泠畢恭畢敬地喊了聲,隨後走到兩人身邊,才發現宋鬱的臉色不太好,“您是做噩夢了嗎?”
宋鬱的嘴唇被熱茶燙得嫣紅,眼睛也是濕的,整張臉怎麼看怎麼好惹。
兩個男人都緊緊盯過去。
而宋鬱毫無察覺,他現在心情平複下來了,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又複述了一遍給司泠。
絲質的長款睡衣遮擋了這位Beta手臂上微微凸起的青筋,他的表情被控製得很好,完全就像一個全心全意為主人擔憂一丁點兒其他想法都沒有的好下屬。
“房間裡安裝了監控吧,或許能查到什麼。”司泠用溫和的聲音安撫道,“您說的這種有實體的幽靈,暫時還沒有被查證過。”
宋鬱見終於有人願意幫他捉那個色鬼了,立刻將剩下的茶水喝下去,因為吞得太快,有幾滴順著下巴流到小巧白皙的喉結上,沒入浴袍內。
司泠想要去抽桌子上的紙巾,卻被近水樓台的楚周硯搶先一步。
男生幫宋鬱擦掉嘴角的殘漬,又往下移。
力氣輕飄飄的,宋鬱被弄得有點癢,但更怕殘漬留在上麵黏糊糊的,於是乖乖仰著脖頸讓楚周硯擦。
這樣不設防的動作讓楚周硯攥緊了手。
擦完後,三人都上了樓。
此時這個臥室對於宋鬱來說就是鬼屋,他見兩人都進了屋,一個人站在外麵也不安全。於是便為自己找了個相對來說最安全的地方。
——這兩人的中間。
一前一後,鬼總不會先找中間的他。
而且這兩個人很高,能把他擋得結結實實。
司泠是站在前麵的那個,將臥室環視一圈。
床單和被子都很亂,看起來有掙紮的痕跡,能想象到青年胡亂蹬著床單,連腳跟都蹭紅了卻沒辦法掙開對方。
司泠移開視線,落在床邊的桌子上。
書、筆筒、電腦……最右邊是玩偶。
那隻玩偶是楚澤延的東西,常年帶在身邊,宋鬱似乎也很喜歡,甚至還將它帶回臥室。
宋鬱也看到司
泠在盯著小熊,怕引起懷疑,不安地解釋:“楚澤延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我看著順眼,放在房間裡也沒什麼吧。”
“不是那個。”司泠突然道。
宋鬱愣了下:“什、什麼?”
司泠伸出指了指另一邊。
宋鬱順著方向看過去,那是……結婚照和戒指。
“我記得您除了結婚當天,都沒有戴結婚戒指。”司泠走過去,用手指夾住那枚帶鑽的環。
宋鬱和楚澤延結婚時特意說要買這種大鑽戒,鑽越重越好。司泠原本還嗤從市井裡出來的人都難登大雅之堂,可此時,他低頭看這枚戒指,想象著宋鬱細長白皙的手指套上它。
一定會好看。
宋鬱並不知道站在他前麵的這位下屬正幻想著幫自己套戒指的場景,他詫異地瞪大眼睛。
那些東西,他進入這個世界的前幾天就收進抽屜裡了,彆墅裡其他人都不會擅自動這些,怎麼會……
大概是看出宋鬱臉上的疑惑,司泠稍微俯身:“應該就是您說的那隻鬼拿出來的。”
宋鬱整個人都懵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