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0 章 番外一(一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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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頭,荊無命的劍影已又和雄娘子的劍影交織在了一起。

羅敷的那一鞭,並算不得太重,隻能算得上是皮外傷而已,並不至於讓他戰鬥力下降,但方才他那一著,卻已經傷不到荊無命了。

——這少年進步的速度簡直可怕,同樣的招式,根本沒法子在他身上使用第二回!

可是,即便他又能將這小畜生逼入絕境又怎麼樣?他身邊站著的那女人……那女人……她簡直就不是人!她簡直就是魔鬼!

曾幾何時,也有許多女子,怒斥過雄娘子不是人,那時,他的心頭隻有自得的情緒。

現在,換他在心底怒罵彆的女人是魔鬼了。

雄娘子不想再拚命了……他保持在一種能和荊無命打平,但又不至於將這小畜生逼入絕境、讓他狠狠挨鞭子的程度。

羅敷冷笑了一聲,掂了掂手裡的長鞭,疾風驟雨般的三四鞭,就抽在了雄娘子的身上,這幾鞭子裹上了內勁,力道不小,把他抽得血肉模糊、鮮血四濺,倒在地上痛呼起來。

她隨手把鞭子扔給了十三幺,淡淡道:“給我打,抽他三十鞭。”

又朝荊無命招招手,道:“小荊,過來喝茶吃點心。”

荊無命看都沒看雄娘子一眼,抱著劍跑過來了,十三幺掂了掂鞭子,瞧著倒在地上的雄娘子,白淨秀氣的臉龐上露出了羞澀的笑容,然後揚起鞭子,重重打他!

院子裡登時就充滿了皮開肉綻的可怕聲音。

荊無命的身上出了一層薄薄的汗,坐在台階上喝了一杯蓮心茶,又很自覺主動的跑去洗澡,快速地把自己搓洗乾淨後,他又跑出來,坐在羅敷身邊吃青團。

清明前後,正是吃青團的日子,糯米團裡拌上艾草汁,裡頭的餡料是豆沙的,吃起來甜而有青草的清香。

少年對青草的青香不是很感冒——羅敷覺得他以前說不定直接空口吃過草,但是他很喜歡甜的,很愛吃豬油黑芝麻餡和赤豆沙餡兒的東西。

他也不肯坐在彆處,就要坐在羅敷的那張躺椅上,躺椅很大,躺一個大人加一個孩子完全不成問題,更何況,小荊他隻是坐在一角而已,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咬青團吃。

……如果無視院子正中、被打得像一條死狗一樣的雄娘子的話,這一幕應當是很溫馨的。

黃魯直的臉都在發抖,他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黃魯直嘶聲道:“即便他十惡不赦,姑娘也不該這樣對他!”

他不直接撲上去救雄娘子,是因為羅敷早就把他的點住了,他連啞穴都是剛剛衝開的,所以現在才開始說話。

羅敷饒有興趣地道:“為什麼不可以呢?”

黃魯直厲聲道:“羅姑娘這樣做事,與那石觀音、原隨雲之流的人有什麼區彆!”

羅敷悠然地道:“有沒有區彆都不要緊,黃老先生若是以為我會因為這種不痛不癢的話生氣,那就實在錯得太離譜啦……不過,我還是

要說一句,我覺得我這主意實在好得很,這樣死有餘辜的人,我還能給他找到價值所在,起碼,我比你說的那兩人,要更懂廢物利用。你覺得呢?”

黃魯直愕然!

他用盯著怪物一樣的眼神盯著羅敷,羅敷在他的目光之下平靜而自得,甚至還伸手幫那個小小的少年理了理額角的碎發,又嗔道:“頭發也不弄乾就直接跑出來了?”

小少年點了點頭,麵上仍是全無表情,但瞧著她的雙眼卻濕漉漉的——這大概是因為他剛剛洗過澡吧。

黃魯直沉默著。

他能看得出來,這個少年很邪門,他用他的劍在雄娘子身上劃出血口子的時候,呼吸聲分明就變得急促了,他享受這種折磨獵物的感覺……非常新奇地在雄娘子身上探索著自己的喜好。

而羅敷……

這美麗若神妃仙子一般的年輕女子,她對折磨人沒有興趣,她令她的屬下去抽打雄娘子,卻一點兒也不關注,臉上的神色也沒有什麼異常,就好像這隻是一件非常正常、無需過多關注的事情。

黃魯直一時語塞,全然不能判斷,到底是這少年更邪門一點,還是羅敷更邪門一點。

半晌,他才道:“他犯了錯,自有……官府去管,姑娘何必……動用私刑。”

羅敷:“…………”

羅敷莫名其妙地說:“你說認真的麼?”

黃魯直不說話了。

他方才那話一出來,就發覺自己放了個狗屁……江湖人!以武犯禁的江湖人!居然有一天說不要動用私刑?他黃魯直也是名劍客,劍客之名都是靠飲血而來,他難道沒殺過橫行江湖的大盜土匪麼?他和羅敷的行為有區彆麼?

潛意識裡,黃魯直覺得是有區彆的,但他是個老實人,老實人的一大特點就是……腦子沒那麼靈動,很多事情想不清楚。

羅敷道:“黃老先生,我羅敷做事,有一說一、有二說二,雄娘子這種人,死一千次都不嫌多,你的腦子雖然有問題,但我也承認你不該死,我放你走,你走吧。”

黃魯直怔住。

半晌,他長歎了一口氣,道:“好吧……如果你真的要殺他,我的確沒法子、也沒理由阻止你,隻是他是我的朋友,朋友死了,我也不會獨活。”

羅敷瞧了他一眼。

這頎長清瘦的老人生了一雙十分清澈的眼睛,這說明他的內心的確澄明、也的確很堅守自己的原則——他堅定地認為雄娘子早就改好了,他永遠信任他的朋友。

羅敷淡淡道:“那是你的事,你死不死,不能影響我的決定,我可以告訴你,他死定了!”

黃魯直長歎一聲。

他道:“老朋友……我沒法子救你,隻能選擇同你一起死!”

說罷,長劍出鞘,聲若龍吟,黃魯直二話不說,反手一劍,割斷了自己的脖子,鮮血如箭一般迸出,他重重地跌在了地上,死了!

雄娘子的眼淚如泉般湧出,喉中發出模糊而阻塞的痛哭!

他沒法子去勸說黃魯直不要死!因為他的啞穴也被點了,而且他自己根本就解不開!

雄娘子跪在地上,哭聲淒苦,好似鬼在嚎。

羅敷道:“十三。()”

十三幺從屋頂上跳下來:主人!▂()”

羅敷道:“把他關到籠子裡去……對了,先洗洗再關,點了睡穴,不要讓他再鬼叫了。”

十三幺道:“是!”

十三幺應聲而去。

羅敷又道:“八寸心。”

八寸心悄無聲息地出現,沉聲道:“主人。”

羅敷從懷裡拿出一張銀票給他,道:“去吧,給黃魯直置辦棺材……買個好棺材吧。”

八寸心道:“是。”

羅敷停頓了一下,又囑咐道:“……也不用太好,一般般就行了,咱們不在他身上浪費很多錢,記住了麼?”

八寸心的眼睛裡流過一絲笑意,道:“明白的,主人。”

羅敷道:“去吧。”

八寸心拖著黃魯直的屍體走了。

雄娘子唯一可以依靠的朋友選擇自裁,他逃出生天的可能性又變得極其渺茫了。

一開始,雄娘子的打算其實是讓黃魯直逃出去,然後去神水宮求救,隻要能說動水母陰姬出山,他就有救了。

他本以為,這計劃的難點在於如何暗中告知黃魯直他的意思、以及成功讓水母陰姬出山……卻沒想到,計劃的難點居然在黃魯直那不會轉彎的腦回路以及說死就死的決絕……

黃魯直自殺後,雄娘子似乎已經認命了。

他不再耍小心思,在麵對荊無命時,並不敢再消極應戰,也不會試圖一招殺他,十分的有分寸。羅敷的鞭子很快就沒了用武之地,她突然發現,這雄娘子想要討好人的時候,真是比誰都要周到,比誰都要惹人喜歡。

被羅敷圈禁的第五天,雄娘子獲得了說話的權利。

他卻並沒有痛罵羅敷不是人、也沒有哀求羅敷放他走,他的啞穴被解開後,他說的第一句話,竟是指點荊無命的武功——指點的還非常到位,無絲毫藏私之處。

羅敷不置可否,沒有說話。

被羅敷圈禁的第十天,雄娘子提出了他的第一個請求。

他請求羅敷讓他好好的洗個澡。

這十天來,他晚上被關在精鋼製成的鐵籠子裡,白天被放出來與荊無命對招,對過招後,十三幺會用冷水從他頭頂衝下,將他身上的汗水衝去。

但這樣的衝法,顯然不能將人弄乾淨,他身上已隱隱約約帶上了一點不好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