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竟有如此不為外物影響的人,吳放捫心自問,如果他是廢靈根,那簡直……是比讓他沒有靈根還有難受!他簡直無法想象,如果他當時在驚雷山莊測出這樣的靈根,他將會是如何地無地自容啊。
“你都不會……覺得沮喪嗎?”
這話問得其實有些唐突,但卞春舟向來鈍感十足,根本沒覺得有什麼問題:“會啊,但是靈根長在我身上哎,彆人任憑說一千句一萬句不是,我怎麼能自己嫌棄自己呢?天生我材必有用,哪怕是水火靈根,既然存在,勢必就有存在的道理,你說對不對?”
吳放很難說不對,他其實沒讀過什麼書,十三歲之前,他隻是一個長在鄉野的無名小子,十三歲之後他被曾曾祖父帶到驚雷山莊,驚雷山莊是一個純然的修行之地,教的大多數東西都是有關於修行的,甚至連靈植、煉藥之類的都很少有人學,修仙界都說,驚雷山莊是繼碎天劍宗之下,武德最為充沛之地。
而離開驚雷山莊之後,吳放原本想要回到從前長大的小鎮,可是小鎮依舊是那個小鎮,卻已經不適合他居住了,於是幾經輾轉他來到了散修聯盟,待在這裡他既可以繼續修行之路,又不會像在山莊內那樣被壓迫得喘不過氣來。
他在這裡結交了不少友人,也與人出去一道探險,雖然偶爾會為一塊兩塊的靈石吵起來,但這樣的修行生活比在山莊內,叫人舒心太多。
他原以為,自己早已放下了過去的心結,但現在看來,一切都還停留在原點。
“我不如你,你們不必將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啊,這個人真的好悲觀哦,卞春舟蹲下來:“可是你臉上明明寫著,多跟我說說話吧,我很想帶你們一起走出去,是我讀錯了嗎?”
陳最這個耿直的家夥,聞言居然還點了點頭,讓聞敘忍不住心中暗歎,連榆木腦袋都看出來了,這位吳放道友屬實是不太懂如何遮掩心緒。
“你……”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吳放也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就算我想帶你們出去,我也不一定……”
“為什麼不一定?你為什麼會覺得這裡不可戰勝啊?說出來聽聽唄,我們保證,絕對不對外說一個字,你們也不會說的,對不對?”
另外的七個修士哪敢猖狂啊,他們已經看到那個刀修腰間雍璐山的內門弟子腰牌了,他們一群散修,哪有本事得罪得起大宗門弟子啊,又不是嫌命長了,當即就齊刷刷地點頭。
“其實我爹也是一個散修,在拜入現在的宗門之前,我也生活在散修聯盟之中。”隻不過那個時候便宜爹剛死,他又沒有測靈根,雖然是生活在散修聯盟的區域,但完全算得上是離群索居,跟自己一個人生活在深山老林裡沒兩樣。
“你居然出身散修聯盟?那尊父……”
“已經隕落了。”
吳放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於是他也開始自述過去,怎麼說呢,比他想象中的要輕易許多:“我從小與阿娘生活在偏遠之地,後來阿娘病逝了,我就跟著另一
位長輩到了一個很厲害的地方生活。”
“有多厲害?”
吳放從未與人傾訴過這些,他在驚雷山莊裡沒有一個朋友:“隻比五大宗門差一些,往來都是修士,我的長輩更是其中翹楚之輩,因為這個,長輩對我要求也非常高,我時常完不成……長輩布置下來的任務,明明已經很努力了,可是依舊比不上其他人。”
“與我一道測出靈根的人,已經成為了我的師兄師姐,並且差距越來越大,我原本以為自己雙靈根的天賦至少可以跟上他們,誰知道竟是無力追趕,隻覺得待在那樣的地方讓人無法喘氣,所以……”
“所以你就出來散心了?”
吳放有些明白,為什麼另外兩位天之驕子願意與眼前之人交朋友了,誰會不喜歡這樣的朋友呢:“所以,我逃了。”
居然,出乎意料的容易說出口,吳放都驚訝於自己此刻平靜的心情,或許對著全然陌生的人,反而更容易傾訴出來。
卞春舟想,這不就跟心思重的小白兔進了卷王重點高中一個理兒嘛,當初他考進重點高中時多麼歡天喜地啊,然後……等他進去一看,周圍全是天才,這個玩競賽那個天天上課睡覺從沒掉出過年級前十,導致他還沒出象牙塔就提前知道了世界的參差。
但反過來想,孟母三遷為的就是給兒子更好的讀書環境,這麼多天才同學圍繞著,他要是學不出個人樣來,那他就真的廢了!人嘛,都是間歇性躊躇滿誌,持續性地躺平鹹魚,哪怕是天才,也有打盹的時候啊。
“我不如他們,與其占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倒不如將位置騰出來,留給更需要的人。”吳放自嘲一笑,“我以為我已經看開了,但這裡……”
依舊深深地烙印在他身上,似乎是在訴說著,他一直是個連追趕天才都做不到的平庸之才。
卞春舟蹲累了,乾脆就從儲物袋裡拿了個蒲團席地而坐:“你想不想聽聽我的看法,嘿嘿,我覺得吧,真正的天才,是不需要任何人拱手相讓的。”
見對方真的很認真在聽,卞春舟還湊近了一些,“遠的不說,就說我這兩位好友,他倆當初在宗門大比之上,你不知道拚殺得有多凶猛,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之間隔著血仇呢,最後當然是我這位呆頭鵝朋友贏了。”
“贏得相當牛逼,全宗門沒有一個不服氣的,我呆頭鵝朋友雙靈根。”卞春舟指了指聞敘敘,“而他,是單靈根哦~”嗨呀,語言這門藝術,算是讓他掌握明白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