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斂稍稍牽了下唇角,不答反問:“你呢,你喜歡你父親?”
沈無霽的小腦瓜還沒反應過來,兩眼亮晶晶地答:“喜歡呀!我最喜歡父皇了。”
江斂笑一下:“那他對你好嗎?私下單獨相處,隻有你們二人父慈子孝的那種好。”
沈無霽卡了殼,他努力回憶自己見父皇的時候,然後頹喪的發現,他好像很少——
不,半年了,他都沒有和父皇單獨相處過,每次都是宴會或者太學,所有兄弟姐妹都在。
他的情緒簡直是寫在了臉上,直接晴轉多雲,亮晶晶的大眼睛都失了神采。
江斂傷口疼,緩慢道:“如果我沒猜錯,您應該就是三殿下,大家都說陛下將舉國的寶物都賜給了您,必然是對您好的。”
沈無霽抿唇,他覺得不對可又說不上哪來不對,本能地求助江斂:“你也覺得父皇喜歡我?”
江斂答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自然是殿下認為如何,那便是如何。”
沈無霽聽得似懂非懂,隻盯著江斂看,不說話。
江斂:“從心即可,要相信這裡。”
他指一下自己的太陽穴,“自己去想,去做判斷。如果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那就遵從本能,相信你自己。”
沈無霽沉默下來。
他不喜歡自己去想,頭會很疼,而且就算想出了個什麼結果,也會被錢嬤嬤一一分析否決掉,從無意外。
而且……錢嬤嬤是父皇指給他的,聽嬤嬤的話就是聽父皇的話,他要做讓父皇喜歡的乖孩子。
江斂的聲音平和響起,“殿下心有困惑——”
“砰!”
錢嬤嬤在外麵砸門,一下下用力得嚇人,“殿下!天色不早了,得回宮了。”
好不容易沉浸在自己思考世界的沈無霽被嚇了一跳。
他快速清醒過來,再想回憶腦袋裡的東西時,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錢嬤嬤?
江斂瞥了眼砰砰作響的房門,眸光微冷。
錢嬤嬤,名錢蝶蘭,是沈周如的眼線,表麵是寵愛實際是捧殺,就等著無霽被養成廢物或者被毒成傻子。
沈無霽顯然很慌,他連跳帶跑地去開門,小腿磕床沿上都顧不過來。
錢嬤嬤生氣時嗓音非常尖銳:“殿下!您把規矩都忘了嗎!”
沈無霽緊張地垂著腦袋,不敢看她。
惡奴欺主。
江斂淡淡掃一眼錢蝶蘭,然後支起身走下床榻,不聲不響地到了沈無霽身後。
上一世他反感沈無霽唯錢嬤嬤事從,偶爾心情好時會從中點撥了幾句,不過始終沒有上心,到後麵和南皇太子碰麵才弄清楚錢嬤嬤這倒了幾麵派的人物。
是皇上放在沈無霽身邊的眼線,是沈無霽眼中堪比母親的長輩,更是南皇國關照沈無霽的內應。一人分飾三角,拿著三方錢財,仗著管事嬤嬤的權力如魚得水。
錢嬤嬤單手叉腰盛氣淩人,她正要搬出各種皇子規矩教訓沈無霽,冷不丁地瞧見了江斂。
傳聞中驚才豔豔備受讚譽的世子此時神色淡漠,如門神般站在沈無霽身後,靜靜望著自己。他淡雅雋秀,修身如竹,可莫名地跟冰塊似一眼生涼。
錢嬤嬤舌尖猛地打顫。
世子長相偏清冷精致,明明不是戾氣逼人的模樣,跟他對視卻像碰到了寒冬裡的冰柱,令人不寒而栗。
江斂淡道:“這位嬤嬤,三皇子才是主,何時來何時去做何事由他定才是,您若是事事越俎代庖,本世子可要替殿下好好說道說道。”
錢嬤嬤心頭一顫,連忙衝江斂福身辯解道:“世子有所不知,殿下剛受了驚需要好些休息,奴婢是為世子的身體著想。”
微涼的風吹過,江斂因風低咳了兩聲。
他望向不說話的沈無霽,溫聲詢問:“殿下,您現在想回宮休息嗎?”
被無視的錢嬤嬤臉色白了幾分,帶得抬頭紋更加深。
聞言,沈無霽抬頭懵懂地看向江斂,腦子裡亂哄哄的。
但他心裡有很多疑問,江斂似乎能夠幫他答疑,所以……
他不想回去。
沉默的時間裡,院內一片安靜,太監宮女們大氣不敢喘一聲。
錢嬤嬤著急,可她怕在江斂麵前開口就暴露了。
江斂將右手搭在沈無霽的肩膀上,不聲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