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數?有數還要拉著江承一起跳水?”
曾安逸冷哼一聲,邊收拾銀針邊道,“你本就是早產兒,身體比不得他,幼時寒冬臘月落水又傷了根基。他落得,你落不得。”
江斂老實聽訓,時不時咳嗽一兩聲,等曾安逸訓完了,他再慢慢挪動視線,望向坐在椅子上溫和慈悲的老者。
“祖父。”江斂仰頭喚他,眸光複雜,“您沒有什麼話要與我說的嗎?”
曾老太醫微微抬眸,對上他那明顯審視的目光,疑惑道:“總要給個提示吧。”
江斂直白地說:“我母親不止是難產而死,還中了毒,是嗎?”
這話一落曾老太醫和曾安逸都愣住了,父子倆對視一眼,猶疑地望回江斂。
江斂手肘撐在床沿,硬生生把自己頂起來,和他們處於同一個視線水平線,“祖父,舅舅,你們、不可能、瞞我、一輩子。”
一句話說完,他連喘幾次,麵上的幾分血色退的乾乾淨淨,胳膊失了力,又砸回到床上。
不止是身體的無力,還是心裡的無力。
半個月後曾家將深陷牢獄之災,半年後就會因勾結謀逆刺殺太子被抄家流放,等江斂有能力去尋他們時,曾家隻剩幾個幼齡孩童苟活於世。
這完全是莫須有的罪名,但曾家到底隱藏了什麼,才會讓沈周如不惜拿太子做碼除了整個曾家?
氣氛一時有些死寂。
曾安逸沉默地起身淨手,洗著洗著刷的一下把毛巾甩到盆裡,無奈道:“小孩子家家的摻和那麼多事做什麼!”
江斂皺眉:“我不想當個無頭蒼蠅一輩子報仇無門。”
“哎……”
曾安逸跨步坐到椅子上,沉聲道:“當年的事情複雜,但說來也簡單。”
先帝膝下四子爭位,永定侯府站隊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沈周如。
當時的太子親征攻打大齊,戰死沙場。
驃騎將軍高寧維是絕對的太子黨,太子死後,整個驃騎將軍府被一再打壓,新帝繼位,驃騎將軍被以通敵叛國罪,誅九族。
不止是驃騎將軍,當年所有非二皇子黨都被除的除、貶得貶。
某種程度上,當時的曾家也是太子黨。
但一是他們為太醫知道太多皇室辛密,若真逼急了鬨個魚死網破也不是問題,二是曾家未曾明麵站隊,始終忠於在任皇帝。
沈周如沒有借口對偌大的曾家動手,便轉而下旨賜婚曾禾。
高寧維的長子與曾禾青梅竹馬長大,若沒有太子戰死的意外,他們才本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一場賜婚,惡心了兩方人。
不,應該說江嶽就是奉命惡心曾家的。
江斂低聲道:“江嶽與沈周如沒有離心,演的罷了。”
至此為止,隻有母親中毒與他上輩子調查的不一致。
曾安逸聲音更冷:“不管有沒有離心,這對君臣已經將不服他們的朝臣鏟除了大半。至於後來……”
似是顧忌什麼,他沒有再說話,而是尋了筆墨紙大開大合地寫了起來。
——先太子死於二皇子泄密
——沈周如通敵賣國
——高寧維冒死藏了證據
短短三行字,觸目驚心。
江斂眸光冷凝起來。
以沈周如的多疑,他必不可能放過驃騎將軍府的人,株連九族後也不放心,盯上了往日與之來往甚密的曾家。
哪怕曾家早早擺脫四龍爭帝的漩渦,與驃騎將軍撇清了乾係。
曾安逸字字泣血——
‘阿禾早就知道自己中了毒,可她不能解不敢解!是和那位殺父竊位的毒一模一樣!’
江斂沉默地看著,一言不發。
曾安逸寫完後,用力把所有紙撕得粉碎,用燭台燒得一乾二淨。
哪怕過了八/九年,再回想起往事,依舊逼得他雙目通紅。
是曾禾